整个世界危在旦夕，身旁的女孩太危险也太过美丽，黄少天不知道那些怪物是什么，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月亮。

但他知道，现在他正和他的黎宝待在一起，所以一切都必定会明朗起来，一切都可以不必畏惧。

“……我真的是在做梦吧？”

暴雨如注，黄少天举手挡着打在脸上的雨滴，只感觉自己绝对不太清醒。

和一个喜欢的女生开着迪士尼的花车逃亡，就像一对三流末日片里的亡命情人？

黄少天活了二十多年，大概只在初中数学课上幻想过这种场景，区别在于幻想里本来该是他在开车才对。

“做梦？”

姜黎轻笑着重复一遍他的话，“《爱丽丝梦游仙境》看过吗？你现在相当于被我牵连进了兔子洞……”

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花车装饰下的电路面板：

“除非找到出口，不然我们离开不了这个只剩下你和怪物的S市。”

“那出口在哪？”黄少天识趣地没有多问其它有的没的。

“不知道，但应该是一个没有雨的地方。”

姜黎望向天边看不到头的乌云，身后成片的灾难就像这云一样，也不知道这次的尼伯龙根到底有多大，希望还不至于覆盖掉整个城市。

连上花车的手机里，正断断续续放着姜黎之前路上听到一半的歌：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Such a lovely place——such a lovely face……”

她在狂飙中抽空按了一下屏幕，歌曲被转接到园区的喇叭里继续播放，就像乐园里原本放着的欢快巡游音乐一样，一直跟往他们前行的方向。

怪物们被音乐声吸引着追逐而来，只是它们怎么也跟不上花车的速度。

黄少天知道这首歌，是首很经典的英文老歌，虽然曲调不是他喜欢的风格，但之前队里每次有人买了新耳机，需要煲机的时候就会翻出来。

当然，只是给耳机听。

“You can check out any time you like,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在嘈杂的逃亡路上，黄少天能听见身前的女孩口中轻轻哼着同样的曲调。

所以他们果然是故事的主角吧？连世界都会在正确的时候为两人播放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

“钓鱼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窝。”

黄少天也不知道姜黎这句话在和谁说，他总觉得不是自己。

“真可惜，我不喜欢当饵。”

姜黎回头望了眼两人身后坠着的大批怪物，从脖子上扯下那条原本让黄少天很在意的，“搭档”送的项链。

她的手臂划过一个完满利落的弧形，奋力朝怪物最密集的地方投去。

那枚亮晶晶的精美吊坠在半空中闪着光，带着仿佛撕裂了空气的嗡鸣，随后，爆发出更猛烈的声与亮。

“轰！”

……靠啊，黄少天揉着耳朵再度抬起头，晃晃头发上落的硫灰，终于知道她当时跟他含糊其词说的“方便”是什么意思了。

对一辆巡游花车来说，飙车无法持续太久，更别提姜黎还拿它碾过了几片绿化带，撞开安检的栏杆，沿着一条小道开到大马路上。

她几乎是在用一种奴役的方式压榨这辆花车的底层结构，黄少天都能听到脚下传来某些东西破裂的不妙声响，而他们就靠着这么不靠谱的极致速度，甩脱了身后继续追来的那些怪物。

“喔，还真有啊。”

姜黎看到路边的什么嘀咕一句，她似乎非常清楚他们接下来的计划，这让黄少天很是安心。

安心？

他安心太早了！

预计速度为步行的花车上，显然没有配备刹车这种东西，黄少天心跳快得要冲破肋骨，在他这样的震惊眼神里，姜黎没打一声招呼就翻身而下。

她一只手攥着花车侧面装饰用的围栏，脚跟抵住水泥路面，强行反抗车子前进的动力，水泥碎裂灰尘飞扬溶进雨里，天上天下皆是一片泥泞，在姜黎之前为了方便行动而挽起的袖口下，她裸露出的小臂肌肉瞬间暴起，连铁制的围栏也被扯得变形。

黄少天还坐在花车上，眼睁睁看着花车和车上的自己以她为圆心漂移了小半圈，那些曾经美好的装饰物彻底完犊子。

然这番暴力刹车的行径已经无法再在他被惊到麻木的心里激起更大的波澜，此人冷冽的幽默感只是让他抱紧花车装饰的同时吹了声口哨：

“靓女，酷诶。”

姜黎停下车子后拍拍手心，装模作样放下袖子理整齐，俨然一副不说话装高手的斯文姿态，黄少天看乐了一下，现在才装他还怎么信啦！

他捏捏自己的手臂，颇有些羡慕地问她：“你怎么练的啊，这么牛？”

“每天250公斤哑铃飞鸟做组，到那时候你也可以的。”姜黎煞有介事地鼓励。

“骗鬼、卧槽你不会来真的吧！”

姜黎只留他一个笑容叫他自己猜，想到刚才的爆炸，黄少天咽了下口水。

这辆花车是彻底报废了，危机却不知道有没有消除，黄少天虽是游戏里的剑客高手，对这种现实发生的异常情况，确实是一点经验也没有，只能完全乖乖听从专业人士的安排：

“我们接下来不跑了吗？那些东西不会追上来吗？”

“当然会。”姜黎的眸子中暗含一丝担忧，她抬眼看向被风暴云团遮蔽大半的天空，“不只是那些怪物，我担心……”

隐隐有雷电孕育在那漆黑的螺旋云团之中，雨大到两人已经完全不在乎有没有淋湿，但现在根本不是台风登陆S市的季节，唐突出现这样极端的混乱气候，对她而言，更像是龙王出现扩张领域时引起的元素乱流。

难怪有尼伯龙根现世。

但不论是哪条未知的龙王，还是她的老熟人“奥丁”，在当下好像都不是什么很方便介绍给黄少天的人物角色啊。

姜黎扶着黄少天跳下花车，带着他走向一辆路边的空车，她摸完口袋啧一声，一肘击碎驾驶座那侧的玻璃，伸手进去把门打开。

“偷……这是在抢车？”

黄少天不是特别多的道德感让他犹豫起自己要不要抬手拦一下，这如同GTA里的行径是不是不太合法啊？

“哦，没有。”姜黎抹了把脸上的水，难得好心地解释，“这车本来就是我们部门的应急载具，只是现在连不上网喊EVA开锁，我也没带钥匙。”

她用身体稍微挡了一下，免得他被碎玻璃划到：“当心点，别伤到你的手。”

“喂喂不用对我那么小心啊，我没那么脆弱吧。”黄少天小声嘟囔，倒是听话地站远了点。

姜黎坐进主驾掀起面板，没扫开的碎玻璃对她毫无影响，在裙装下，她的肌肤表面已悄无声息地攀上一层细密的铁青龙鳞。

雨水顺着身体窸窸窣窣落到真皮座位上，她从里面掏出汽车的点火装置，尝试搭线打火，黄少天坐在一旁很是感兴趣地看，嘴上也没闲着叨叨地问姜黎这是在做什么那是在做什么。

以前电影里倒是经常见到这种桥段，他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别瞎学这个啊。”姜黎说。

“哎这什么意思呢？我可是良好公民，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不做你知道的呀。”黄少天嘴欠地调侃。

姜黎专注分辨着里面的电线，抽空白了他一眼：

“不是说犯法，主要电影里拍的确实是假的，只有以前那种没有智能钥匙的老车才可能这么接线打火，你要先把零线与火线相连，再把给起动机通电的电线接上……我手上这台车是校方专门改装过，方便专员使用才那么设计的，你随便试别的车万一弄炸了……”

“弄炸了？”黄少天挑眉。

姜黎猛地一拍面板，发动机发出启动的轰鸣：“弄炸了记得喊我来救你。”

“这哪来的及！”

他见她启动车子，反身从后座捞出一个银色刻有巨树花纹的手提箱，柔软的腰肢让他下意识偏了下视线，而她拿回来的手提箱里放着让他更加眼神发直的东西。

一把TTI Glock，看外形有点像是某位爱狗杀手男用的塔兰战术版本，电影里这把枪下不知道有多少亡魂，黄少天从没想过能在现实中真的见到它。

这下黄少天不得不确信姜黎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神秘身份了，要么红到底要么黑到底，这里可是国内诶，出了名的刀战服，你要不要看看你从箱子里掏出了什么玩意？

“会用吗？”姜黎招手让黄少天靠近些。

“我又不是张佳乐，怎么可能会用这玩意。”黄少天正儿八经地回答。

“哦，他还会用枪呢？”这下倒是姜黎惊讶了。

“他不是弹药专家吗？”黄少天一摊手。

姜黎无奈叹气，对他的大条神经表示敬佩，牵过他的手给他演示这把武器的使用方式：

“这是标准持枪姿势，熟悉一下，几个重点你要记住……”

黄少天哦哦哦地赶紧不贫了认真听。

“枪一旦上手，就要把食指放在扳机环外靠上的位置，别乱动。”

“不论是谁给你的枪，哪怕是我，哪怕我告诉你枪已经清膛了，很安全，你也要自己检查一遍。”

“第一步先看机匣里面有没有弹匣，然后拉动套筒确认枪膛里有没有子弹。”

“任何不开枪的时候，枪口不要随便扫到人。”

“电影里经常出现扣动扳机时才发现弹匣空了了，被迫近身的情节，但你不能那么傻，必须对自己还剩几颗子弹心里有数。”

她帮他仔细数着装上弹夹里的子弹，又全部清空卸掉，交给他来操作一遍。

“Glock没有外置击锤，验弹后需要手动让套筒归位才能激发，装备部在枪管上开了孔，让开枪时产生的气上喷……相当于制退器的原理，某种程度上减少了后坐力，所以对你来说应该算好操控的枪，只要小心点用，不会扭到手的。”

她完全放心地把枪就这么交给了他，

“拿去自保。”

“我？”黄少天强装镇定地冒冷汗，“你不觉得你拿着它更好吗？”

脚趾头想也知道把武器给她比较有用吧。

“对，但是以防万一嘛。”姜黎从手提箱夹层里抽出一把不算太长的刀，“而且听过那句话吗，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你看，你现在手上有枪，所以别害怕。

“……正巧对我来说，拿着刀更有安全感。”

她的视线微微垂下，眼睫被雨水坠得发沉，先前她的项链只能阻碍那些东西一会儿，他们还有好一段路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