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紧紧攒着手里的糖人,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双手叉腰,一袭灰蓝圆领袍,黑冠束发,高马尾,几缕乌发垂落额前,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不羁的笑意。
随后摇了摇头,她毫无印象,真的不认识此人。
谢元昭有些郁闷,挠了挠头试图想法子唤起她对自己的记忆。
而芙蓉则趁此机会,慌忙走开打算甩掉他。
就在这时,谢元昭灵光乍现,猛然抬起头来,他怎么把这桩大事给忘了。
“公主,你听我说。”他赶紧追上来解释,“我也在尚书房念书,就是上次除了太子之外,没有被你用砚台打的那个人,我后来还帮你作证了,想起来了吗?”
芙蓉一顿,大脑飞速运转。
她在尚书房打人一事,想必已经在京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他知道也不足为奇。
但他还知道她是公主……
当时在场的人有嘉宁,太子,徐家三兄妹,好像是还有一个人在场。
难不成那个人就是他?
芙蓉淡淡回答:“不记得。”
她对此人没有半分印象,好似从未见过。
谢元昭:“……”
白解释那么多了。
谢元昭无奈放弃,跟在她身后,“不过话说回来,公主你怎么出现在此处,不应该是在宫里吗?”
说话间,视线落在她手里拿着的两个糖人之上。
芙蓉眼神躲闪,加快步子:“与你无关。”
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糖人看,赶忙用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遮掩着。
谢元昭尴尬地笑了笑,决定逗一逗她。
“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芙蓉护着糖人,越走越快。
谢元昭步步紧跟:“你是公主,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
芙蓉停下来,冷冷道:“你就不怕我拿起石头朝你的脑袋砸下去吗?”
“我可不像徐翰那般手无缚鸡之力,我会功夫。”他双手抱臂,得意地炫耀着。
失策了。
芙蓉警告他:“不许再跟着我!”
谢元昭开始使坏:“你给我一个糖人,我送你回宫,如何?”
这笔买卖也不亏,他想着。
看此情形,她应该是同贵妃和陛下一起出来观灯,不小心走散了。
自己逃出宫来玩,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芙蓉听到“回宫”两个字,顿时慌了神,快速跑起来。
“我不回去!”
她讨厌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讨厌那里的一切。
哪怕是被贵妃抛弃了,往后的日子都只能去流浪,她也心甘情愿。
而谢元昭则以为自己被她误会了。
“公主该不会觉得我是坏人吧?”他尝试解释清楚,“我不是坏人,我就是……”
想借此机会结识她,同她作朋友,仅此而已。
哪有坏人会在脑门上写着坏人两个字的,芙蓉不再搭理他,卯足了劲往前人群中跑,尝试摆脱他。
奈何他真的会功夫,还身手了得,一直如影子般对她穷追不舍。
谢元昭急得不行,担心她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疾跑会跌倒受伤,只得纵身一跃跳至她面前,将她从人群中拽出来。
“不回去就不回去,跑那快作甚。”他气喘吁吁道,“我又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
芙蓉怒道:“可是你要抢我的糖人!”
早知道他就不抢了。
谢元昭拉着她的手不放,认错道:“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芙蓉被她攥得有些疼,扯了扯手:“那你抓我干什么!”
眼看误会越闹越大,谢元昭只好闭嘴。
他松开她的手,又忍不住唠叨一句:“好,咱们各退一步,谁都不许跑,在此歇息一会。”
芙蓉也累得有些跑不动了,靠在一旁的墙上,顺了顺胸口。
一盏茶后,二人心平气和地并排坐在石阶上发呆。
“公主,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谢元昭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芙蓉亦老实地回答:“没印象。”
“那请允许我再自我介绍一番。”谢元昭站起身来,整理了身上的衣裳,清了清嗓子,朝她伸出手来。“我叫谢元昭,家父谢澜,征北大都统,总领两……万兵马。”
与总揽大梁兵权的徐国公相比,他父亲手上的这两万兵马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芙蓉眨了眨眼:“我……”
她从未和男子打过交道,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
谢元昭见状,收回了自己的手:“你不用说,我已经都知道了。”
大梁的二公主,封号嘉福,贵妃娘娘的养女。
芙蓉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是和贵妃走散了吗?”谢元昭问她。
他是怎么知道呢?难不成他是父皇暗中派来跟踪保护她和贵妃的人?
“那你看到贵妃娘娘了吗?”芙蓉避开他的问话。
谢元昭摇了摇头:“没有。”
话音刚落,一队官差出现在人群中,扫视着每一个角落,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
这厢,陆山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逮到那只蓝眼白猫。
“这下看你往哪跑!”
待她抱着白猫回到卖糖人的摊子前,这才发现芙蓉不见了。
“这丫头跑哪去了!”陆山山叹了口气,回头问卖糖人的老伯,“老伯,刚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小孩,你看到她往哪边走了吗?”
老伯指着人流涌来的方向:“好像是那边。”
“谢谢了。”
陆山山抚摸着怀里的白猫,顺着老伯指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便来到人群最为密集之处,街道两侧围得水泄不通,人们不约而同朝着某一个地方大声鼓掌欢呼。
她抬头一看,布置得花台锦簇的高台之上,陈员外正在为自家儿子招亲。
陆山山驻足看了一会,若不是怀里的猫反复挣扎,挠了她一下,她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在景区里看npc表演,并不是真的穿越了。
手上的疼痛感,又瞬间把她拉回现实。
陆山山护着怀里的猫,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迎面又碰上一队官兵,急忙闪到一旁,藏在人群之中。
完了完了,该不会是老皇帝派人来寻她了吧。
之前她曾向小孩姐打听过一些关于原主的事情。原主与皇上是青梅竹马,却爱而不得,遗憾错过。
后来不惜一切代价,大张旗鼓将她迎进宫来,原主意外小产后,寒了心躲到冷宫里,此生不复相见。
在皇上心里,原主应该算是白月光级别的存在。
不过原主是原主,她是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讨厌这个男人。
“全城戒严,行人速速归家,违令者拘捕入狱。”为首的统领大声宣告。
戒严?这不就是冲她来的吗?
陆山山猜想:该不会是小孩姐干的好事吧?她就那么舍不得皇宫,非要当那个公主吗?亏得自己还好心帮她。
思及此处,她加快步伐,直奔城门而去。
只要出了城,谁都拿她没办法。
但她终究低估了古代的皇权制度,一声令下,城门全部关闭,行人陆续归家。
原本人流如织的街道,只剩下一队又一队的官兵在四处搜查。
不放弃的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料却被官兵包围了。
“娘娘,请回吧。”
她不顺从道:“我是不会回去的。”
领头之人只好回去传话,约莫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人领着赵栩来到她面前。
赵栩上前来,想要挽她的手:“怎么出宫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陆山山厌恶地往旁边躲去:“别碰我!”
众人见此情形,识趣地别过头去。
“饿了吧?先去吃点东西吧。”赵栩温声道,“我让人在榆园定好了位子,还有你爱吃的菜。”
榆园与皇城隔河相望,是京都城中最大最富丽堂皇的食肆,专供达官贵族的享乐之地。
陆山山冷着脸:“我不饿,你自己去吃吧!”
语罢,她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赵栩让人在远处跟着,自己跟在她身后。
“那你想不想回周家看看?”
“不想。”
陆山山在卖云吞的摊子前停下来,一旁的侍卫催促老伯和他的儿子赶紧收摊,否则一并关进狱中。
她上前问了一句:“老伯,还有云吞卖吗?”
老伯颤颤巍巍道:“抱歉,官差大人不让卖了,改日再来吧。”
“无碍,老伯您继续卖吧。”赵栩给侍卫使了眼色,“有什么事,我替老伯担着。”
老伯见侍卫没有走开,反而帮自己重新支起摊子来,觉得眼前之人肯定来路不小,招惹不得,只好重新开摊。
陆山山捞了一张凳子过来,自顾坐下:“这就是你干的好事,所有人都因为你的一句话,还没玩尽兴,就被迫早早回家。”
“我这不是担心你会出事……”赵栩欲言又止。
“不要什么事都拿女人来当借口。”陆山山当场反驳回去,“身为一国之君,有胆子去做,为何又不敢承认。”
她可不想原主因为自己莫名其妙地背负着红颜祸水的名号,受后世的人谴责辱骂。
赵栩一时哑然,承认道:“的确是我思虑不周,太过着急,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借口,都是借口,口不对心的男人。
陆山山无语道:“犯不着跟我解释。”
沉默片刻,赵栩环顾四周一眼,问她:“嘉福呢?她不是也跟你一起出宫了吗?”
“她不是回去给你报信了吗?”她脱口而出。
赵栩摇了摇头:“什么报信?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吗?”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芙蓉是真的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