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鼓点暂歇,忽而声响又变得密集,一双双腕上戴着银铃镯的玉足赤脚踩在舞台之上,所行之处印出一朵朵盛开的金纹莲花……
雾鬓云鬟,花钿贴面,腰如细柳,身姿翩翩,一众舞者犹如仙娥落凡,提着花篮绕着红绸游走。
立足轻点,如玉藕般的小腿摇曳勾勒,舞娘们单手拍着挎在腰间巴掌大的小鼓,俏皮的鼓点与沉重的鼓声相互呼应,随着愈加激烈的斗鼓声戛然而止,舞娘们一侧欣长的玉腿缓缓竖起。
一双双玉手轻挽起红绸一角,在全场的寂静声中,柔软的身姿纷纷向地面倾倒,霎时将宽大的红绸撕扯为七八条分离的绸带。
响彻高台的唢呐声一起,众舞者各自拽着红绸向高处飞去,五彩浮光的披帛飘逸灵动,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待筝筝琴音拨动,合着笙箫笛鸣,犹如艳阳春日,一招天女散花,漫天花舞中,已然换了一身衣裳的舞娘们翩翩落下,随即走下舞台,灵动的舞姿伴着欢快的曲子在阿兰衣的坊间与客人们旋转跳跃……
正当众人兴致高昂地欣赏着表演时,台下的人群中忽然哄起了吵闹,原是一位客人与舞娘发生了争执。
“你给我放手!松开!”师绮姑娘恼怒地想要挣脱身旁男人的束缚,无奈对方手劲儿太大。
“小美人,你就给我摸摸,给我摸摸,我都快要痛死了!”男人无赖地紧扣住师绮姑娘的手腕,非要将那双玉手往自己的□□里面塞,可怜师绮姑娘只能握拳拼命抵抗。
这时周围的人群也都注意到了两人,却是无一人上前,又羞又愤之下,师绮姑娘抬起腿用力朝男人□□踢去,却不想又被男人一把将脚腕掐住。
男人嬉皮笑脸地说道:“用脚啊,也不是不行,可你得轻一点儿。”
说着,男人抓起玉足就要贴上□□,师绮姑娘恶心地闭上双眼——
突然,一条长板凳猛地从男人面前劈了过去,男人防备地松了手后退闪避,师绮姑娘失了重心向后一仰,身体却是稳稳地跌进了一副厚重的胸膛。
再等她睁眼,抬头看向眼前的男子,只见那略带沧桑的面容,剑眉星目,冷漠中带着几分不羁狂傲,还有那结实的胸膛和男人身上淡淡的皂荚香味……
可男人却只是无情地看了她一眼,便撤开了撑着她腰背的那只小臂。
“哪儿来的小子?敢怪本大爷的好事!”那无赖回过神儿来,便走上前理论。
“魏将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男人冷冷地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
“哼!无名鼠辈!我劝你识相的就快些给本大爷赔礼道歉!然后像条狗一样爬出这里!本大爷今天心情好,就不多为难于你!如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男人抖擞地拍了拍肩上的灰尘,一副得意模样,说着便又要伸手去抓躲在魏将臣身后的师绮姑娘。
只是他刚一抬手,便被魏将臣死死反手掐住手腕的命门,紧接着便是迎面一掌——
强劲的掌风瞬间将男人震住,一块儿贴面的人皮却从他的脸上轻轻脱落,露出那掩藏在皮面下像是被某种工具烫伤后留下的丑陋的方正疤印。
众人皆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到,就连看台上的几人也注意到。
“那人面颊上的烙印……莫非,是牢山七鬼?”
“牢山七鬼?”
云不凡饶有兴趣地说道:“诸位可曾听过牢山院?”
“是太宗年间,朝廷关押十恶不赦之人的酷刑院。”薛定回道。
“正是,薛少侠知晓此事?”
“不曾,只是幼时听父亲说起过,牢山院在二十多年前毁于一场莫名山火,但其中细节,父亲并未多说。”
“嗯,确有此事。”
云不凡端起酒杯,尝了一口杯中的美酒,然后细细合上折扇,给几人讲述起来:
“正如薛少侠所言,这牢山院是朝廷关押重罪之人的酷刑院,但真正的牢山院并非只是一座院落,而是绵延数百里的黑金矿山,朝廷将那些罪犯流放至此,目的更多的是为了帮助开采矿石,据说牢山院鼎盛时期,关押了有十万人之多,而凡是在牢山院关押之人,面颊上都会被烙上专属的刑印……建章三十七年冬,一夜天降巨型陨石,砸死了数千人,也是在那个夜晚,囚徒之间发生了一场大暴乱,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厮杀,死伤无数,混乱中引起的山火,很快便引燃了整个矿山,顿时天崩地裂,一夜之间,整个牢山夷为平地,大火更是整整烧了三个月,此后牢山便寸草不生,再无生机,只留漫山的焦黑与腐败……”
看台上,几人听故事听得入迷,而在楼下,魏将臣与男子也打得不可开交,不过也尽是些猫捉耗子的小把戏,男人的拳脚功夫不怎么样,魏将臣只是躲避却不还击,男人气急跳脚,引得台下的观众哄然大笑。
“那牢山七鬼又是怎么回事?”十三好奇地问道。
“哦,那都是些江湖传闻罢了,传说牢山院山火之后,牢山便积聚了数万冤魂恶鬼,阴气太重,其中最厉害的,便是那牢山七鬼!”
“可我看这家伙也不怎么样啊……”
十三撑着下巴往楼下看去,只见男人被一脚踹飞屁股朝天重重栽倒在地上。
“你!有种给我等着!来日,本大爷定叫你死无全尸!”
男人慌乱中狼狈逃跑,临走前却还是不忘指着魏将臣的脸,出言狠狠威胁。
闹剧平息后,众人散去,魏将臣望着人群中的一名女子走了过去。
“知意姑娘。”
“是你。”
知意回头,看到魏将臣,想起半月前在娘娘庙的那场暴雨,她乘坐的马车坏在半路,车轱辘陷进淤泥里出不来,多亏了他帮忙……
魏将臣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儿黄手帕,“知意姑娘,你的手帕。”
看着魏将臣手中递来的那块儿被叠得四四方方,干净如新的黄手帕,知意低头浅笑,娇媚地伸手接过,“公子,竟还记得此事。”
“魏某应下之事,必当做到。”魏将臣点头,“东西已经还给姑娘,告辞。”
看着转身要走的魏将臣,还有一直跟在他身后却迟迟不肯上前的师绮,知意连忙笑着挽留。
“哎,魏公子别急着走啊,留下来,喝一杯酒,就当是我们坊里的姐妹感谢公子方才仗义出手相救了。”
在知意的眼神示意下,魏将臣扭头看到了身旁的师绮姑娘,却也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不必,便大步朝着阿兰衣的大门外走去。
“魏兄!魏兄!魏将臣!”
可才刚走两步,就又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魏将臣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却见二楼的看台上,那个天香楼里的讨厌鬼正兴奋地朝他挥手,魏将臣翻了个白眼,随即冷冷地扭头快步离去。
“嘿,这人脾气可真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