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电话，我忘了本来是从哪里出发，要到哪里去。只机械地向前走。

大晴天，我忽然看到地砖上积起了水，水里冒出许许多多的蚯蚓。我不敢再走了，站在原地，闭眼，深呼吸，再睁眼。蚯蚓不见了，地面上只是狂风过后散落的树枝。

-

我刚想迈步，忽然就听到“咔”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齿轮卡住，链条断裂，管线扭曲，机器轰鸣颤抖着开始崩溃，零件掉落一地，摔成碎片。

我忽然胸口发闷，呼吸困难。我试着大口吸气，吞气，空气灌进胃里，胃一阵阵抽痛。

闭上眼，过去亲密的画面不停闪过，我揪住头发，想努力控制自己的脑子，不要再想了！但是回忆仿佛脱缰的野马，怎么也不受控制。

-

机械的外壳彻底碎掉了，柔软的组织任由阳光曝晒。我看到自己赤身裸体，走在世界末日之后的废墟上。屈辱和悔恨像鞭子一样抽来。

怎么回事？我是怎么一步步放松警惕的？我是怎么一步步落入陷阱的？缜密如我的机器怎么会犯这种错误？！都说“智者不入爱河”，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呢？

是发烧了他来照顾的时候吗？是看比赛给他送水的那次吗？是每天一起自习，一起吃饭，一起散步，说晚安吗？

不，我一开始就不该在看到蚯蚓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不该在吃咖喱饭时候给他号码！甚至，就不该去什么文献室，看什么民国风的台灯！

-

视野开始模糊，我蹲下来，又支撑不住，重重坐在地上。

我试着安慰自己，其实也没有投入很多吧？只是一些时间而已，只是一些关心而已。没有全心投入，就没有全线沉没。我一定还可以，站起来，走回岸上！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我这辈子，就只全心全意的，爱过一个人呀！

我还可以，再站起来，走回岸上吗？

-

不知坐了多久，等风把脸上的眼泪吹干之后，我扶着花坛缓缓站起来，踉跄着继续走。来到讲堂广场上，狂风大作，舞动的横幅像极了招魂的经幡，飘洒的传单似纸钱。

“同学，留学辅导了解一下。”一张传单递过来。

留学？好呀！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人，去完全陌生的地方，去更广阔的世界！这里容不下我，我就一直走，去地球的另一端，再也不回来！

我要变强，变得很强很强！我要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不就是几个亿吗？努努力，也是能实现的吧！

-

和父母估算了一下花费，他们同意了。这种事少又肯给钱的父母，实在太让人省心了！

我不打算告诉阿亿。有什么必要呢？就这么定了。

自此，每一次相见都是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