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莫名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在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了一则弹出的新消息。
[顾磊]：食堂说今天暂时不开饭，出了点意外事故，大家点外卖吧。教育局局长这边，我们安排着跟他去外面吃了，都老实点啊。
班里人显然也都看到了，纷纷长吁短叹。
“我真的服了，我真的服了！”
“哟哟哟，他急了，他急了，搞这？”
“好joker啊，我天。”
“还意外事故，我的天，真的有脸说。啊啊啊好无语，好无语啊！”
萧楚不紧不慢抬指从屏幕的相册里翻找出拍出的东西，点开林叔的头像，发了出去。
还好当时林叔提醒了他，学校食堂的黑幕是不易被揭下的。所以为防万无一失，萧楚特地借着和老师吃饭的功夫，在某位姓王老师的帮助下记录了罪行。
王姓老师挑选的角度也偏向角落下面，挨近瓷砖，根本分不清是哪一桌。
王向海对着萧楚方向微不可查地点头，示意可行。
本来想着教育局局长能来这么一趟，没想到被拦着了。只能让匿名举报浮出水面了。
萧楚不相信他们能怎么针对自己，毕竟他们目前打的算盘子、心眼子，是想通过他和某些优生来换取招生率。
所以这一趟浑水，萧楚觉得自己能踏。
“都静一静啊，都静一静。我speak几句话啊。”
路小曼道：”straight说，别waste our time！”
王向海摸了摸鼻子，道：”你们谁需要用我手机点外卖的，过来我把手机给你，反正都快走了，就当是发放福利了。”
田晓博立刻道：”那怎么不给全班点个外卖？每人一份，多好啊。”
王向海道：”这多不好意思，我会shy的，而且我囊中有点poor……”
路嘉昱反驳道：”你要是poor，我们就都是平民也不如了。王向海，你不会吧？”
王向海呵呵笑道：”开个玩笑，那当然得是请你们都吃饭了，就是外卖你们得有人负责拿。我相信你们的行动能力啊，一个个的吃东西那叫一个欢腾。现在排个队，拿我手机点了先放购物车，我统一下单，然后记好你们各自都点了什么，别拿错了啊。”
话一落下，几个男生就一个健步冲去排起队了。慢了的女生在后面没好气地道：”猴急猴急的，连男子风度都没有，创到人了怎么办。”
男生做了个鬼脸，故意恶心她道：”一个人排队耐不住寂寞，想变成猴子荡来荡去？吼吼！吼吼吼吼！热辣辣的心喘不过气啦！”
女生亚麻呆住，无语道：”不是你有病吧，呃我直接投降，换个人折磨吧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另一个排在女生后面的男生道：”这是正确的，直接的，积极的，不能反驳的。猴听了都震撼，所以猴转身向大山走去，然后说——”
男生立刻接道：”嗨害嗨！原来你也因为上学精神不正常呀！”
……
女生受不了了，仰头望天：”不是呀，这学校怎么没有正常人了。”
男生点完了单，回头对女生道：”正常人怎么没有，你的萧楚gie gie啊。”
萧楚疑惑，反应过来后一脸复杂，缓缓开口道：”哥们，别吧，萧楚就萧楚，不要加上后面的那个。”
女生想着可算有个正常人了，于是经过萧楚座位时竖起大拇指，道：”俺们……呸，我们班光明的未来就靠你了。”
俺……俺们？
啊？
联想到”精神状态不太好”，萧楚情深意切地说：”我觉得你们彼此彼此，都好不到一点去。隔行如隔山，这很难评，但是祝你们成功。”
女生道：”我们每一个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猝死，我们都有一个猝死的未来！好好好，好好好，负重前行，我们已经成功了！”
宋裘琛默默给口罩两边打了个小结，没忍住笑了。
但相比公立高中，他们的高中也就放假可能微微多了点。
之前在网上浏览信息，很多网友都认为通过私立高中去留学的，都是因为自己在校内成绩不好，所以花钱去上国外大学。
其实事实并不是如此。别的私立高中不知道，但像他们的这所私立高中在入学前，是有入门测的。如果没有通过入门测，只能从最低级的强化班读起，直到通过4BC英语分级考试，才能顺利进入高中课程。
而即使通过英语分级考试，也不意味着上高中课程就很顺利。全英式课程的教育需要积累的单词量数不胜数，连作业和试卷都是全英文。
上课的老师也基本都是外教，稍一不集中注意力，可能连他讲的是什么都会出现听不懂、跟不上的情况。而至于出国留学，更是需要考过雅思、托福，而且也不能只是考过，是需要根据想上的大学专业对应的雅思或托福分考过。
如果考不过，只能去就读大学里的语言班。费用昂贵，总之不是一般家庭能付得起的。所以他们把希望孤注一掷在孩子们考过雅思和托福上。
雅思的满分是9分，越往高处考越能上得起世界QS排名前一百的名校。而宋裘琛的目标是雅思7分，相当于大学六级600分以上的水平。
很难。
但必须学，只能学。
背更多单词，做更多题目，才能有光明的未来。没有轻轻松松，随随便便的成功。
萧楚小指轻轻勾过口罩，往下扯了扯，道：”你是不是笑了？”
宋裘琛捏住口罩往上拉了拉，敛去笑意道：”没有。”
“好吧，你说没有那就没有。”萧楚见排的人慢慢变少了点，就拉着宋裘琛手腕，道：”走走走，王向海都说要请客了，得薅一顿啊。”
王向海拍了拍萧楚肩膀，道：”他刚才给我发消息了，我给他点完了，你就别扒拉人了啊，赶紧排队过来点。”
萧楚这才松了手，不情愿地站队列里。等轮到他的时候，不仅点了套餐，还不忘买了两杯奶茶。
王向海疑惑地道：”你能喝这么多吗？”
萧楚轻咳一声，说道：”永远别小瞧我的胃。”
王向海低头看了一眼，道：”注意下身材管理，以后才有对象愿意接受，要不然只能是个singlehood了。虽然你这也不胖，但是听我个劝啊，你应该吃不完也喝不完这么多。减减量吧。”
萧楚道：”喝不完我再带回去喝，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说，王向海你不会……”
王向海忙打断：”买买买买，我真服了。路嘉昱，梁炜，你们怎么并排站？谁先谁后啊？”
路嘉昱没好气地挤到梁炜前面，说：”我先，那个人在后面。”
梁炜道：”我在后面。”
王向海的目光游移在他们身上，摇摇头，说：”年轻人的火气别太大，做什么都理性一点，大家回头见面好说话，还都是朋友。没必要闹太绝了，该给个台阶下，就给个台阶下。”
路嘉昱点了个汉堡套餐，气道：”王向海你知道什么，这是什么情况，站在什么立场，都什么人能说出来的话。给个台阶下？是谁没给谁台阶？我靠，无语。”
王向海没吱声，看了眼梁炜，小声道：”还没解决这矛盾啊？待会儿我让你们一起去拿个外卖，合计着看看能不能中途调剂调剂？”
梁炜道：”不用了。”
王向海挠了挠头，嘶了一声说：”你俩这事，叫个事儿也不算事儿，就是难搞。”
梁炜淡淡”嗯”了声，回到座位坐下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把头垂下盯着桌面。
“大家都点完了是吧？我下单了啊，都记着自己点的是啥吧，别拿的时候记混了，拿错别人点的东西了啊。这个到的时间大概在十一点四十五到十二点十分之间，你们派谁去帮忙拿一拿啊？”
“我我我我我，让我去，让我去！”
“就一个啊？宋裘琛，你要不要也跟着去拿？”
宋裘琛突然被cue，愣了一瞬，道：”…可以。”
王向海于是道：”再来两个，人就够了啊……萧楚把手放下，我知道你挺想，格外想，特别想拿，好那就差一个……好，路嘉昱，人齐了，大家可以下课放松了！”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又一片欢呼声。
王向海待平静下来后，又悠悠补充道：”不过快乐的时刻总是短暂的，你们的作业题和练习题还是得写一写，然后交上来算学分。”
班里有人突然喊道：”萧楚大神！祖国的希望与未来就交给你了，你别辜负我们大家对你的期望啊！”
立马就有人站出来同样发声：”就是啊萧楚大神，这么优秀的题目和你多相称啊，这不得动手写一写，也好让我们借鉴借鉴？”
王向海嗤道：”你们可会说了，还借鉴借鉴。就差没把抄这个字写脸上了。行吧，娃儿们，去玩吧，尽情地玩！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苦的是萧楚，快乐的是你们。”
萧楚点头，又点头，道：”我get了，大家放心吧，等我写完就都相亲相爱一家人了。”
王向海凝眉，精辟点评说：”现在小孩真势力，谁出答案谁就是爹。”
宋裘琛默默把练习题抽出来开写，另手打开电脑查了查题目中某几个单词的意思，做上标注。
王向海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对萧楚说：”等他写完你带一带他。”
萧楚道：”我也要写。”
王向海道：”嘿哟，你上次可不抢着跟我开小灶吗？怎么，这会儿不乐意了啊？我告诉你我就不，我就不，等你写完告我一声，我把题目的答案具体解析给你，你这自学能力也能搞定，我对你还是有信任的。然后我现在要玩物丧志一下，弥补一下我的青春。同学，加油。”
萧楚点点头：”你的青春，我的青春，好像都一样。”
王向海道：”现在小孩没办法，顺应社会的发展潮流，只能多学啊。没办法，不多学点你以后怎么办？上了工位又能咋样呢，你的同事业绩比你高，很多勾心斗角啊，很多竞争力。不光要学，你们也要多实践，别当个愣头青，不招人喜欢。要想往高处走，懂的跟会的，就要变得更多。”
好像是有道理。
不管在什么地方，人与人之间除了朋友，合作，也同时有竞争。
有些时候，大概的确没有真正的感情存在。亲情也好，友情也罢，都一样。利益与利益之间相缠相绕，才构造了关系这样的羁绊。
宋裘琛想着，转手算出前道题的答案，写了上去。
其实，他家里也一样吧。
在他是人人眼里的好学生时，他就是家里人的骄傲，所有人都对他很好。他想要的东西，家人都会给他买下。
但不过是一场碎梦。太容易破了。
随着成绩下跌，他被困在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家里再也出不去，就像是一只被折断羽翼的鸟锁入囚笼。他只能日复一日地跟着父亲学习，什么地方也不能去，也不能外出社交。连过年时，外婆发的红包和祝福语都只能隔着屏幕传递，明明相隔不远的亲人，硬生生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是他不想学好吗？
他想学，想学得比谁都好，也想有很多朋友。可当他被放出那座牢笼，真正回归群居生活时，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能够无阻碍交流的本能。
他变得孤僻，寡言。
渐渐的不被人理解，成了怪胎。然后也就成了他的错。
他的实践失败了，所以他想寄托希望在学习上。
只要学，宋裘琛想，他应该还能找回稀疏伶仃，已经散去的自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