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都孤身一只鵹鹕呆在模拟故乡环境的屏风画卷里,泽未有些怀疑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这种被大佬找上、利远超过弊的好事给自己碰上了?
毕竟他不过了了一缕残魂,就算要折腾说不定出去还没等对方动手,他自个就先走一步。
想到这,早已步入中年的泽未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山峰,那里还有几十个或许能降生的小辈,但这守蛋短短百年不到却隐约看透了真相,若不是犹有些念想,早就自戕随外面那些同族们离开了。
泽未陷入了往事追忆当中,外面的言诤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这鵹鹕又缩了回去?”
纪绵绵忍不住拧了拧眉头,上一秒还秒回的家伙突然就断联了,很难不做他想。
“鵹鹕。”
玉泷的声音中夹杂进一点刻意的威压,正沉醉回忆中的泽未终于反应过来,这外面还有几位大人等着自己。
“小的在,小的泽未,大人有何吩咐。”
“血咒和阵法都在里面吧?”
“在的在的。”
倒也不是泽未心大啥都说,这屏风上的血咒的阵法在同族灭门之后就是个鸡肋,反正蛋窝里还有一层保护。
“行,”言诤语气不变,像是在说什么家常话,“待会被攻击时血咒、阵法启动,劳烦你去清理一下。”
泽未坐在水边的空地上,指望着那素未谋面的大人有何高见,没想到是硬刚。
但他确实也得承认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同时心中默默地给自己减轻愧疚,反正是那几位大人提议的,就有什么麻烦也不能算自己的大头。
这时候的鵹鹕像个鹌鹑一样,弱小无助、不敢插嘴。
“嗯?”
言诤又好半天没得到回复,沉下声来。
“好、好。”泽未连忙应声。
也不知道今天自己这是怎么着,老是容易走神。
呼——
一道绿光脱离玉泷的指尖,直冲冲地朝着屏风袭去。
咸涩的海水气息在短短一息之间霸占了整个包厢,仿佛来到了阴湿寒冷的海底一般,纪绵绵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心理压力。
“这妖精打架,灵气还能现形的么。”纪绵绵一字一顿地说着话,原因无他,若是不有意去调整一下呼吸,她更加会觉得仿佛身处强压之中。
毛球124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四下飞来飞去但不知从何安慰。
【124也不太清楚——】
124的声音突然被咔,纪绵绵听到脑海里有过短促、刺耳的一声嘀。
她神情一惊,赶忙呼喊道:“统子!系统?124!你怎么了!”
任她焦急如焚都没有等到回音,这还是头一次喊系统的编号对方都没有出现,纪绵绵一时都忘了自己身上强烈的不适,只想将对方呼唤回来。
金色的柔光仿佛流动的细纱飘在房屋四壁上,看着软弱无害,实则隔绝了所有应龙攻击时溢散的气息。
那柔光是言诤配合玉泷放出的,为的就是隐藏这个包厢里正在发生什么,与此同时也是想护住纪绵绵。
可纪绵绵过于难看的脸色让言诤感到有些不妙。
“母亲,您还好吗?”
面对言诤毫不掩饰的关心,脑子里杂乱无章的纪绵绵只是嘴角勉强扯出来一个笑。
“没事,你们继续。”
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纪绵绵状态不对,可言诤也只能将对方带到摇椅上坐下。
纪绵绵眼神漫无目的地四处观察,仍在心中时不时喊一声傻白甜系统。
对方是自己目前活在异界的最大仰仗,所以哪怕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惩罚的痛苦,纪绵绵依旧自觉地完成着集邮的任务。
况且玉泷、言诤、飞云,都是因为这个点灵造物系统才能降生,若是124真的一去不复返了,万一把她的崽崽们也带走怎么办。
纪绵绵越想越焦灼,上牙咬着下嘴唇、从发白变得如鲜血般殷红,一双素手攥得发出骨节碰撞的声响。
咯——
突如其来的脆响声稍微分走了纪绵绵的一点注意力,她下意识地往屏风的方向看。
毫芒毕现的长刃被墨绿色的尖爪握在手中,正对着屏风的方向比划着,而拿着剑的玉泷听到脆响后挑了挑眉,似乎十分满意。
啊,玉泷把屏风干碎了。
纪绵绵毫无情绪地总结当前的局面。
“等会?”
纪绵绵迟来的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猝然抬头看向玉泷和言诤,利索地起身走到屏风面前。
原本透色的琉璃现在仿佛有了白底,连这孤山寡水都从清淡的墨水色调变成了莫兰迪灰调。
纪绵绵颤抖着伸出手,用指甲在琉璃画卷上刮了刮。
咯啦——嘎——
很难接受的意料之中的感受到细细密密的卡顿,那是琉璃碎出细缝后的纹理。
但同样的纹理看在纪绵绵的心里,就是搞破坏后罄竹难书的证据。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语调说出来的话,但通过玉泷和言诤的表情来看,应该不太好。
“玉泷,把屏风…碎了?这东西,不是咱自家的…啊……”
这些字都灵魂出窍一般丝毫没在调上,还有些在痛心疾首以后大彻大悟的悲凉。
“妈咪……”
玉泷本来帮屏风里的泽未一把,将他拎出来,手都到半路了,但直觉让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出声。
“这屏风还没碎,把它糊上就行了…吧?”
玉泷本来觉得自己想的没毛病,可对上纪绵绵空荡荡的眼神,逐渐变得心虚。
纪绵绵喃喃自语道:“这都裂出白底了,都不用多晃两下,就能全都散了。”
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明明是密闭的空间,却像是有秋风过境,几人都感觉到了鲜明的凉意。
【宿主!】
毛球124头顶的小揪揪被拆掉了,浑身的毛毛似乎也稀疏了些,可它热情不减地叽叽喳喳。
【宿主,124刚刚被总部叫走了,上面说像鵹鹕这种在外真正灭绝了、不是隐退的物种,可以以一当十!】
【还有、还有,总部说因为一些负面因素欠考虑,所以打算给宿主身上套一层保护罩,用于隔绝外界对功力深浅得窥探、以及做出反弹。】
【怎么样,124觉得还挺好的诶。】
毛球124将自己浑身的绒毛抖落得有些乱糟糟,将一大堆信息输出完了之后才发现纪绵绵好像不大对劲。
【宿主?hello?你在听吗?】
纪绵绵发出轻飘飘的一声。
“啊?”
被动僵持着的玉泷和言诤觑着纪绵绵的表情,发现那居然是迷茫。
两人悄悄地传音。
玉泷:妈咪这是怎么了?真的是因为我对屏风下手太重了吗……
言诤:不清楚,总觉得母亲好像是在跟我们说话、又像是根本没理我们。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会,齐齐叹了一口气。
这叹气太过真情实感,把纪绵绵从要替“熊孩子”收场的悲凉心境中拽了出来,不自觉地也叹了一口气。
“算了,也都这样了,赔钱就赔钱吧。先把那什么泽未弄出来,还要找人问话呢。”
“哦。”
玉泷呆呆地应了一声,保持着抓握状态的手臂随着身子旋转,从指向屏风变成面对空地,机械性地将手张开。
泽未甫一逃离桎梏连便忙闪到一边,冲着几人作揖干笑。
“您几位…怎么称呼?”
泽未意在打破僵局,没想到三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他看,哪怕曾经是族里的管事长老,也经不住这个目光洗礼。
眼看着空气又要安静下来,纪绵绵还是开口了。
“我姓纪。”
“诶、诶,纪大人,小的刚刚有些糊涂,不是有意要疏忽您几位的。”
面前这男妖虽说是不算年轻小白脸,可也称得上是个帅气的大叔,尤其知道对方一只鸟守着几十个娃(蛋),纪绵绵难免有些心软。
“没事,但现在要找你做正事了。”
纪绵绵随意地说道,一心二用地和系统唠着。
“刚刚你在里面帮忙处理了血咒是吧?”
“是的。”
泽未以为是纪绵绵怀疑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毕竟刚刚三人僵局的场面还没过去超过一刻钟的时间。
他连忙伸出手、展开,那里面是像胎记一样的血色纹路,只不过中间像是被割断过,连手掌上都有一道白色的疤。
“您看,我本来是负责在屏风内接应族人的,这血咒也捆绑了一部分在我的这缕残魂上。刚刚我在血咒启动的时候将其破坏,所以我才能出来。请您放心,我泽未绝对没有、也不会做出反水之事。”
纪绵绵摆摆手,打断了想要继续表衷心的泽未。
“这不重要,我想问问你一族的血咒在哪学的,”纪绵绵扬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以及,还有什么秘术——比方说…求仙问道。”
泽未脸上讨好的笑似乎卡了一下,搓着手看着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
“这……”
玉泷和言诤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玉泷负责施压,同时由言诤确保消息的真实性。
这样的情况下,泽未心理压力骤增,原本还打算随便说点,现在觉得对方的眼神如同照妖镜一般,将自己看了个清楚明白。
泽未心一横。
“血咒是族中一个兄弟从大妖手上偷师学来的,并且代价极为恐怖。”
“至于其他的秘术,若是求仙问道,小的也只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真的……”
泽未想坦白说不知道来着,但是在对上言诤平静无波的眼神,又瞥到一旁明显做主的纪绵绵。
刹那间,泽未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猜到纪绵绵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了。
还真别说,他真就曾经和些精怪朋友聊过一点上古时候的修炼秘术,现在也还有些模糊的记忆,赶在对方脸色变得更差前下意识地开口。
“真就有个比较不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