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次卧内，玉泷和言诤相对无言，气氛有些沉重。
热烈的阳光透过窗洒落进来，却没有驱散两人心中的寒意。
“所以…这个世界问题很大。”
言诤一字一顿地说出口。
坐在他对面的玉泷将翅膀和犄角都放了出来，脸上的鳞片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纤细的手指不停地抚弄着鳞片锋利的边缘，像是丝毫没感觉到不适。
“我当时不能说完全失去自主意识所以才从妈咪那里夺走了你那一部分的灵气，但可以说，我当时其实是有意的。”
玉泷原本颜色柔软的葱绿色眼眸现如今已经成了碧绿的颜色，尖细的兽瞳看着言诤，颇有气势。
言诤若有所悟地喃喃自语：“因为你被压制了，只有母亲那一部分刚好能抵你缺失的能量。”
“没错。”
玉泷点点头，从虚空中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璀璨灵石。
“在我修养之前，因为超额使用了灵力所以失去控制，之后妈咪应该是直接釜底抽薪，取走了我所有的灵力再拿了满箱灵石慢慢填充。但也因为缺了原来那一部分特殊的灵力，我的进阶虽然顺利但总达不到最后一步。”
“难道……”
言诤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向玉泷。
而玉泷只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只是个猜想，但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纵然如此，现在母亲的手艺传闻几乎传遍了衍墟，更不能保证外面是否还有虎视眈眈的家伙，”言诤捂着眼睛，似是十分头疼，“凡人身躯实在是太过脆弱，我俩可得仔细着点。”
言诤在翊鸣诉说前情往事的时候倒不是没有猜想，只是这会与自己算得上是同宗同源的玉泷开口，情况似乎比预估还要棘手。
玉泷也是叹了一口气，她之前神智尚未成熟，不想成功变成完全体却得出如此糟糕的结论，自己亲爱的妈咪在这个世界怕是和那唐僧肉一般的存在。
现在倒还算低调，不过听妈咪的意思似乎不打算放弃与外面的精怪交易，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排除掉还是幼犬的飞云，护家的重任自然是由她俩承担。
玉泷突然转头看向言诤，皱着眉叮嘱道：“你也应当小心，毕竟你现在也只是个‘人偶’。”
言诤闭眼颔首点头。
在隔壁主卧迟迟难以入眠，心情莫名烦躁的纪绵绵唰地一下坐正身姿，狠狠叹出一口浊气。
“系统，”自从翊鸣说了那些话之后，纪绵绵的心一直被不好的预感缠绕着，“我就是个脆皮法师，但凡牵扯一点到我头上，万一连玉泷、言诤还有飞云都要跟着遭难怎么办？”
124见到她焦急的样子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试探着开口。
【宿主你往好处想想，你这手艺定是令精怪和人都趋之若鹜的，自然也会有聪明点想要侧面护着你的。】
这倒也是，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大佬也喜欢暗中画地，自己目前并未被纳入任何一方帮派，倒还算是一件好事。
纪绵绵稍微想通了一点，想起自己之前“说书”蹭的Bug，虽然说是交易作用范围有效，但可以帮忙降低自己的出单率。
听翊鸣的话，如果自己对这门手艺的交易不加限制，很容易引发问题。
她决定今后要多加点限制条件，同时赶紧地做点无伤大雅的小物件卖一卖，把任务进度条先抵一部分。
“统子，咱俩可是友好合作的同事，你帮我个忙呗？”
纪绵绵眼珠子一转，搓搓手、嘿嘿笑道。
“什么事，124能力范围以内尽管提。”
虽然纪绵绵惨兮兮和自己并无直接关系，但124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系统，自然是十分心软。
“你之前不是说你那有许多的图纸吗。”
“对。”
“那有没有什么…生物监测模型之类的？”
“有是有的，但凭宿主的知识储备制作可能…有点困难。”
124好生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回答。
在衍墟待了这么些天，纪绵绵大概了解到，人族同胞基本不养普通的猫狗小宠，都会选择去养个开了灵智的野生妖兽，既机灵、能懂人言，又能看家护院。
但她要是点灵造物做这样的，性价比也太低了点。
而且自己主要还是得收集精怪图鉴，得多卖点精怪想要的东西。
而自己印象中好像有那种可以预警的犬种，在主人突发急症前做出反应。
啪——
纪绵绵一拍手掌，眼中放出亮光。
“有了！”
这不正好可以和上次讹兽用的替身“医用”人偶结合起来，这样绝对会有精怪心动，而且人类也会需要。
虽然不能直接换个壳子死遁，但这人偶又预警又挡伤，还能随身携带，实用率upup好吗。
更重要的是，这绝对符合系统的要求，大小精怪交易都适用。
纪绵绵头一次这么感谢那暇莞替她开发了新的赛道。
正当她美滋滋地拿出系统复制粘贴的一大把小木偶，准备一个两个地上手调整，楼下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本来自己跟自己尾巴玩得开心的飞云都停下来动作，吧嗒吧嗒地跑到房间门口，脑袋瓜探出去又缩回来、再探再缩。
“飞云？”
“呜——”
听到纪绵绵喊自己，飞云拧巴着小步子就走了过来。
不过他都在纪绵绵身前乖巧坐下了，眼神还止不住地往后瞄。
这让纪绵绵都有些奇怪，飞云也不是多爱看热闹的，怎么这还念念不舍上了？
她放下手上的小刀，起身往外走，想要一探究竟。
一楼大厅内阿桃和阿梨正满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对面的客人。
“什么事这么吵？”
纪绵绵的声音一出现，阿桃和阿梨都有点手足无措。
飞云早就从纪绵绵的身后窜出，吧嗒吧嗒几下就跳下楼梯，瞪着个无辜的蓝色大眼珠围观。
“大…大人，小的…想…想请…您…帮帮忙。”
这客人明明是个好看的青年男子，结果说出来的话像是老式播放器卡带一样卡顿严重。
这结结巴巴、唯唯诺诺的样子，把那张俊秀的脸都拉低了一个档次，生动形象地说明了气质的重要性。
“他这是紧张？”
纪绵绵转头问阿桃和阿梨，余光瞟到那青年男子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阿梨摆摆手，指了指嘴唇，意思是这位客人说话有点毛病。
纪绵绵了然地点点头，但又更加好奇：阿桃和阿梨都不是急躁的性子，怎么会和这么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客人吵起来。
“小的…名叫阿青，原身是…是玉面狸，想请大人…帮帮我…我家姐姐。”
阿青努力一字一句捋顺了开口，但没等他将怎么帮忙说完，阿梨就开口截断话头。
“这事你就算和大人说，大人也帮不了你啊。”
阿青苍白着一张脸，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纪绵绵。
纪绵绵倒是没有直接应下，而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后才开口。
“先说说想让我帮什么忙，我这不过一间小店，能力有限、还请谅解。”
阿青早有准备，将手中攥出许多折痕的淡黄色纸张递了过去。
将这张手感有些粗糙的纸展开，上面墨色浅淡的字像是稚童下笔，不仅大小不一，还偶有错字。
纪绵绵磕磕绊绊地将信息读取完，神色有些复杂。
“这是，你自己写的？”
阿青连连点头，眼中的真诚多得都快溢出来了。
纪绵绵像是牙疼一般拧紧眉头，和阿桃和阿梨对上视线，见他们也是无奈点头。
“这样，”纪绵绵将纸折好递了回去，“我做生意呢，从来都是谁需要、谁签字，你看你这，连交易对象都没到场，我也没法和你做生意啊。”
阿青一脸着急地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纪绵绵抬起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
“不过你也别着急，这事我大概知道了，只不过你先把你那个…姐姐请过来好不好？”
纪绵绵面上一脸歉意，内心有些感慨。
午后的阳光在这玉面狸的身上勾勒出一圈金边，丰富了柔和又立体的五官，那如同稚子一般清澈的眼睛中有止不住的焦急。
如果不知道这家伙结巴外加脑子缺根筋，纪绵绵自己都要被美色迷惑。
不过这事自己还真不能轻易帮忙，虽然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猜出来阿青在他的同族里面会有何待遇，但是看那纸上漏洞百出的措辞，她觉得自己决算不找言诤下来确认都知道对方是被有心之人哄骗的。
说不定，那哄骗的人还抱着“美人计”的想法。
见纪绵绵不再说话，阿青看了看阿桃和阿梨，目光最后落到飞云身上。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头也低了下去。
“那…小…小的，就不打…打扰大人…了。”
阿青像是浑身卸了力，垂着头做了个揖便往外走。
“等等。”
纪绵绵觉得这家伙要是回去估计也没法复命，说不定还会被借机针对。
她想了想那张纸里说的东西，什么玉面狸一族对大公主之事无能为力所以外出“求医”，阿青在族中受益良多无以为报等等，一看就是这家伙被pua了。
再发散思维想一想，这口吃又脑瓜子不太灵光的家伙待在以能言善辩、聪明机灵著称的玉面狸族群中，被有意无意地排挤都是正常的。
更何况这家伙又容易心软。
这不就因为那玉面狸大公主莫名其妙的“爱美如命”跑到自己这来。
该说不说，哪怕这事是真的，那玉面狸大公主也是纯纯恋爱脑一个，居然因为争风吃醋把自己弄伤，结果又后悔了。
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知道自己似乎有能“医美”的手艺，撺掇这个傻乎乎的弟弟过来。
退一万步来讲，自己哪怕是做生意都是要一对一服务的，当然玄伊那时候是个特殊情况，毕竟因果得算干净点。
纪绵绵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原地局促不安、等着她继续开口的阿青。
也就是这张脸长得太过显眼，才会让人一时忽略，这家伙身上装束走的是极简纯朴风，看着就不是个有钱的主。
她就算拿了纸契给对方签，估计还得赊账、打工才能抵。
面对上阿青小心翼翼、不自觉透露出期待的目光，纪绵绵思忖了好一会开口。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帮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