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

每一个字都像是咳血一般艰难吐出，獙獙被迫变回原型的尖爪像是被空气中不知名的力量强硬撑开，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纪绵绵原本并不想搞这一套，奈何对方不仅不怀好意、来势汹汹，还在多次有意冒犯后试图强买强卖。

为了将玉泷这一次出手的效益最大化，纪绵绵直接掏出一份纸契，上面写着十分显眼的“赔偿精神损失费用”几个大字，抓着獙獙的爪子就摁下。

一道白光亮起，“两厢情愿”、交易完成，纪绵绵满意地将纸契收了起来，顺带完成了集邮任务。

【不愧是宿主，124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

系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尬得纪绵绵抽了抽嘴角：“我怎么感觉你在说反话呢。”

玉泷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外泄的灵力，脸上手上开始出现凹凸起伏的龙鳞，但眼神任旧清明，轻飘飘一跃跃到獙獙跟前。

獙獙也算是活了好些年的妖，在被血脉压制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娇小玩偶模样的少女是上古龙族血脉，自己实在是看走了眼才会落到这般情境。

恐怕当时的黄鼠狼精也并未说全实话，甚至于存心隐瞒，否则自己也不至于上来就学对方的强买强卖以求速度。

獙獙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有着被抽离的趋势，心凉了个透底。

“不！大人！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我认错，我不该，我……”

离开凫丽山这么多年，獙獙的原型状态已经近乎力薄西山，不得已才想要给自己找替身、延续寿命，毕竟他难以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轮回降生的机会。

夺舍和那些附身消耗品，要么会结下因果账要么会亏损妖力，好不容易发现居然有完全规避的方法，他实在是没办法再冷静下来仔细考虑。

不等他继续懊悔，纪绵绵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说说，怎么你这和黄鼠狼精同类相承，都不喜欢讲理呢？”

说着她还换上了一脸苦恼的表情认真说道：“我就是一阶凡人，不必这般大动干戈的，跟踪不如直接找我啊。”

纪绵绵对于獙獙的道歉毫无兴趣，她将玉泷举高到眼前，细致地看过玉泷身上泛起的鳞片，眉头微拧，手上一下一下地给鳞片顺毛。

獙獙感觉到周身的压迫松懈许多，连忙缩小原型忙不迭撒腿就跑。

可是转头就撞上了什么东西似的，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玉泷眼神轻飘飘地看过去，长睫扫动，就见那獙獙被掐着四肢、长尾垂钓悬在半空中。

玉泷翠绿色的瞳孔中尽是暗色，不见任何温度，纪绵绵紧张地低声问询玉泷的情况如何却得不到回应。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根据刚刚编写的程序测验结果显示：玉泷释放的灵力远超她现在身体的容量，简而言之就是无法自主收回所以会产生负面效应。】

万万没想到这程序还能用在这上面。

“那现在怎么办。”

她眉毛颦蹙、面上强自镇定而眼神慌乱、手不自觉捏紧到骨节泛白。

玉泷之于她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概括的存在，她怎么可能只是把玉泷当金手指用，要是因为今天这事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害。

【124只能做到将外泄灵力全部收回储存，届时玉泷会因为虚弱而陷入自保沉睡状态，而且这部分灵气之后只能给点灵造物或宿主使用。】

“行，”纪绵绵不分一丝一毫的眼光给獙獙，她只想让玉泷现在糟糕的状况结束，“就按你说的做吧。”

刹那间，整个店铺里丰盈拥挤的灵力荡然无存，一切都平静得诡异。

獙獙从半空中掉了下来，顾不上那一堆金和玉，一瘸一拐地疯跑出去。

楼上的狸花猫兄妹也察觉到变化，暗戳戳地从楼梯拐角探出脑袋谨慎观察，发现獙獙已经离开后稍微松了口气，变回原形下楼。

结果狸花猫兄妹下楼后发现纪绵绵的表情并不好看，再看看她怀中睡着的玉泷，十分机智的噤声。

“124，玉泷得要何时才能恢复？”纪绵绵的语气中满是担忧。

【将她放置在灵气充盈的地方可以加快恢复，但124没法做出保证，124只是辅助系统，很抱歉这方面的问题解决不了。】

说到这个，到衍墟这些天纪绵绵还不曾问过阿桃和阿梨是如何修炼的，也许他们的修炼方式能起到一些帮助。

“阿桃、阿梨，”纪绵绵将玉泷安放进装着灵石的木箱中，接着看向狸花猫兄妹俩，“那天你们说，有同族妖怪和你俩交换了修炼心得。”

阿桃点点头：“是的，妖修和人修、魔修的修炼方式皆有所不同，我和阿梨之前因为缺少指点所以用的最朴素的方式。”

纪绵绵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我想知道，这灵石的能量能自助吸收吗。”

阿梨摇摇头。

“用来当做交易货币的灵石不能自发构成灵力场，如果不是用来引阵，只能打碎剥取灵力使用，而这个过程事倍功半。”

也就是说，没那个能耐的费力不讨好，有能耐的嫌回报率低。

但对于玉泷的情况来说，也只能用物理办法来解决了。

幸好124可以帮忙，将半个木箱子的灵石加工后，青紫色的灵气浓郁的仿佛能看见实体。

纪绵绵将玉泷摆好舒服的位置后关上木箱，拜托系统封锁灵气。

她上楼把木箱藏好后，发现铺子里来了一位客人。

那人看着模样三十岁出头，坐姿优雅，脸上挂着的微笑给人感觉像是一位年长温柔、靠谱、有手段的Mommy型角色。

但纪绵绵很快又察觉到她并不是人类，自己差点因为那无害、包容的微笑忽略了那双不带人类温情的眼眸。反应过来后再仔细观察发现，这位客人身上的艳色衣袍正是前不久从自己手上卖给婴灵们的。

思及此，她基本确定这位是个精怪，只是不知道这位是否就是玄伊。

端坐在茶桌旁的女子温柔开口：“打扰了，我那十六个调皮的孩子承蒙您的照顾。”

纪绵绵在她对面坐下，招呼阿梨过来泡茶招待。

“原来蒲榴她们是你的孩子，倒是称不上打扰，只不过确实有些好奇这一群婴灵怎么就那般爱美，都来找我定了衣服。”

她细白的手指捞住一边衣袖，将茶壶提起来，动作有些生疏地给玄伊斟了一杯清茶。

“没想到原来是带回去当做礼物，懂事知礼，都是好孩子。”

玄伊双手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后放下。

“您谬赞了，”玄伊明显有备而来，“那十二个孩子是我许多年前路过人界西池时带回来的，来到衍墟后，从我那件衣裳上扯下来羽毛给孩子们做了个可以自由活动的躯体。”

“这么些年了，还都是小孩子。”

玄伊状似无奈地笑了笑。

“哪怕是稚子心性，这些年也过得不错罢。”

纪绵绵层听过关于姑获鸟无法孕育生命、在夜晚出没偷孩子的说法。在猜到婴灵身份的时候她便有了猜想，不过这会听到玄伊的话，心中多少有些五味杂陈。

看着玄伊掏出来一把积木状的东西，慎重地放在桌子上：“我有一事请您帮忙。”

“请讲。”

“听闻绮渊阁的三小姐曾在您这里修缮了傀儡，不知您是否能帮我的那十六个孩子制造人类身体呢？”

纪绵绵手上吃蜜饯的动作顿住，眼睫微敛：“说笑了，我可没那么大能耐。”

接着她抬头直视玄伊的双眼，一声轻笑。

玄伊并不反驳，而是接着拿出一份契书摆在桌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您应该知道我的本体是姑获鸟，前两天我曾在街上碰见了江朝月和她那两个傀儡，说句实话，本来无心的东西却变得像个人，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带着疑问去找了隔壁余伯打探后，对方模糊重点的样子倒是让我信了不少。”

纪绵绵内心扶额，有些烦恼怎么这些事偏就在这会连续发生。

“更何况……”

玄伊偏头示意门的方向，纪绵绵不解其意。

“刚刚有谁来过吧，我感觉到了比我要有年岁的精怪气息，似乎有些虚弱。我大胆猜测一下，他是来找您做替身的吧？”

纪绵绵颔首表示愿闻其详。

玄伊将契书推到她面前：“您先看看这份契书。”

素白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楷，纪绵绵能够轻松读取到重点，接着她挑起眉头。

对方大概的意思是想让婴灵们重新投胎又或是获得修炼成长的可能，为此因果将由她和那十二个孩子承担，并且许诺钱财和宝物。

不得不说，这态度和刚刚那个獙獙形成强烈对比。

“这姑获鸟给的契书挺严谨的，”纪绵绵将纸张翻来覆去地一边检查，一边在心中询问124，“看得出来诚意十足，可以替代系统纸契吧。”

【稍等，124正在录入影像。】

几秒种后，响起叮的一声。

【好的，宿主可以直接使用这份纸契了。】

纪绵绵点点头，转头同阿桃低语。

阿桃连连应声后走出铺子。

一时间只有茶杯轻磕桌面和缓缓注水的声音，两人皆是默契无言。

纪绵绵瞧瞧打量着玄伊，对方的气质实在是太过特殊，再加上养孩子的属性加成，其实在看到契约书的时候就已经动摇了。

不仅仅是因为情绪被感染，尤其是对方给出了用来自保的灵器和符篆作为交易，这正好是她当下所需要的。

莫约半柱香的时间，门帘被撩开，阿桃喘着气小跑进来，怀里还抱着些什么东西。

“你这单交易我接了，不过需要换个简单点的方式来进行。”

玄伊脸上泛起舒心的笑容，起身微微鞠躬行礼：“多谢。”

纪绵绵摆摆手，让阿桃将买来的东西放下。

玄伊眼神追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