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

半开着的门外有日光照进，厚重的木门微不可见地向内滑动了一下。

纪绵绵原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声音，可玉泷却突然跳下案台往门外走去。

不等玉泷走到门口，纪绵绵发现似乎有一团影绰绰的光亮在门边晃了一下。

只见到玉泷将纤细的手臂抬起，一只体态修长翻着微光的鸟儿停在上面，盯着玉泷看了好几秒，接着微微歪了歪脑袋看向纪绵绵。

鸟儿眼神放光，明显是对纪绵绵手边的东西十分感兴趣，扑扇两下翅膀欲要飞过去，玉泷察觉到她的想法后暗暗摁下鸟爪。

“咕？”

这一声鸟叫声中充满了困惑和无辜。

纪绵绵向玉泷招招手示意她带着鸟过来，鸟儿趁着玉泷松开对她爪子桎梏的瞬间飞起，径直往案台上扑。

见这鸟儿这般机灵，玉泷瘪瘪嘴动用灵力眨眼间回到纪绵绵手边坐着。

这会算是让纪绵绵和江朝月两人都看起来来者模样。

这只鸟儿形态肖似斑鸠，但尾羽颇长，且浑身都是透着微光的白色羽毛，连眼珠子都是琉璃色。

在纪绵绵看来，这是又碰见什么稀罕的精怪了。

“你是玄伊家的孩子吧，”江朝月试着拿手逗了逗那鸟儿，仔细打量了一圈，“怎么跑这来了。”

纪绵绵慢慢抚弄着玉泷的头发安抚对方，同时留神注意江朝月的话。

“是衍墟里谁家的孩子吗？”

“应该是玄伊的孩子，不过十六个孩子我认不出到底是哪个。”

“咕。”那不知姓甚名谁的鸟儿点了点头，举起自己单边爪子示意她们看铭牌上面的字。

纪绵绵好奇地凑近那块迷你铭牌，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蒲榴。

看清之后有些感慨，怎么这些精怪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好听，难不成是因为人家活得久、见识广？不过连缨小姐姐的名字也挺好听来着。

“蒲榴是吧，”纪绵绵手臂撑在台面上，支着下巴，“你怎么会来我这里呢？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江朝月也好奇，这小家伙怎么就窜到这么个刚收拾好未开张店来了，要说平日里也是喜欢往各种漂亮小玩意，也应该是去隔壁余伯那里才对。

“笃—笃—”

鸟喙敲在布上的声音变得闷闷的，因为小心着不勾花布料。

敲完之后，蒲榴张开翅膀挺胸抬头，做出一个类似雄鹰展翅的动作。几次张开翅膀又合上，一边重复着这个动作一边用透亮的眼珠子饱含期待地看着纪绵绵。

奈何纪绵绵理解能力实在有限，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嗯嗯好看，你是一只漂亮的小鸟。”

蒲榴听到后点点头，接着又赶忙摇头，接着用翅膀点点玉泷，又点点江朝月，最后指向纪绵绵。

“咕—咕—”

纪绵绵实在是搞不懂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求助的目光投向玉泷和江朝月。

江朝月无奈地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也没看懂。

寄托着两人一鸟的希望的玉泷伸手将裁好准备给自己做衣服的布料拿起，试探着说道：“妈咪，她是不是也想要漂亮衣服。”

“咕！”

这一声鸟叫清脆嘹亮，再看看蒲榴飞上飞下转圈圈的样子，很明显就是玉泷猜对了。

纪绵绵扶额笑道：“未必这小家伙真的是什么时候看见了玉泷身上的漂亮衣服，才一路跟到这来。”

“也不是没可能呢。”江朝月也觉得有些着实有趣。

蒲榴终于停下欢欣鼓舞的到处飞，落在了桌上，鸟喙伸进羽毛下面叼出一块灵石放到纪绵绵面前。

灵石色泽鲜亮，虽然只有两指宽，但看得出来是好东西。

纪绵绵拾起灵石，看着眼前这只眼巴巴的小鸟笑道：“可是我做不了你的衣服啊，我只会做人的衣服，怎么办？”

没想到蒲榴摇摇头，单边翅膀展开用翎羽往江朝月上一指。

“做和她身上一样的？”

“咕。”

“行，那你来踩个爪印签订我们这笔交易，”纪绵绵从系统里拿出一分空白纸契写上类目，递到蒲榴面前，“过两天做好了你就可以过来拿了。”

叭——

秀气的鸟儿毫不客气地将爪子往纸契上一踩，仰起脑袋发出两声清脆的叫声，接着转头就飞走了。

纪绵绵好笑地摇摇头：“这衍墟里的客户还挺有意思。”

“还是个小孩子呢，但也懂事。”江朝月顺口接了一句。

她稍微和纪绵绵讲了几句衍墟的注意事项，叮嘱对方有需要随时可以去绮渊阁找自己，接着就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

纪绵绵去将大门关上，免得又有好奇地客人在开店前上门。

两天过去，纪绵绵早已将玉泷的三套新衣以及蒲榴订的衣服做了出来。

纪绵绵将那套和江朝月身上同样式同色系的艳色衣袍拿起来抖了抖，因为不知道具体尺码最后干脆做成了均码，检查整体后非常满意。

她将这套客订衣袍挂在墙边的衣架上，仔细用手抚平衣褶，等着蒲榴上门来拿。

阿桃和阿梨将厚重的木门打开，屋外日头早已高照，远处的商客已经过了一轮热闹的早市。

几番考虑过后，纪绵绵向系统要来半透明的软布指挥狸花猫兄妹挂在门上。从街道上粗粗一看，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是卖什么的，和旁边余伯的收藏店倒是如出一辙。

“咕—咕—”

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掠过，还在门边的阿梨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蒲榴已经飞到了纪绵绵跟前。

纪绵绵用手顺了顺她的胸毛说道：“你要的衣服已经做好了，在那挂着呢。”

她偏头示意蒲榴往架子上看去。

“咕！”

阿梨走过去将才没挂上多久的衣袍取下折叠好打包起来，在要递过去的时候手犹豫了一下。

只见蒲榴非常自然地将爪子一伸，打包好的东西就被收进了不知道哪里。

“那我们的交易这就算完成了，谢谢惠顾下次再来啊。”纪绵绵笑眯眯地挥手和她告别。

“系统，怎么物种登记还没有反应？”

纪绵绵有些奇怪，一般在自己完成交易的时候系统就会很快地将物种录入，怎么这会还没有通知。

【宿主录入的物种信息有误。】

连124也非常不解。

“难道她不是斑鸠精，可是系统你不是确认过形体了么，这原型都出现了还能出错？”

精怪的原型可不比人形，本不该有认错的空间啊。

这会蒲榴已经离开，纪绵绵也不知上哪去找对方，只能暗自懊恼自己下次要把纸契上的甲方备注自动填写原型。

不过还没等她再多想些什么，门口传来了呼啦啦的声音。

“咕—”

“啾～”

“唧唧！”

都不用分心去听，吵闹的鸟叫声犹在耳畔，也不知为何又有鸟儿上门。

等了片刻过后，门外的声音依旧不减，可门帘却也不曾被撩开。

睡醒的玉泷从楼上下来，一面还在用手揉着脸让自己清醒，一面朝门外喊道：“别吵了，你们是蒲榴的朋友吗？”

“啾。”

接着纪绵绵仿佛看见一大团光球飞进屋子里，整个屋子似乎都亮堂了不少。

见到这么一大群的鸟，阿桃和阿梨的狩猎本性被调动起来，原本圆溜溜的眼睛变成尖细的竖瞳。

好家伙，一、二、三……足足有十五只种类不同但和蒲榴一样浑身白羽透着微光。

想到昨晚江朝月提过一嘴的十六个孩子，纪绵绵忍不住嘴角抽搐道：“你们都是玄伊的孩子吗？”

十五个小脑袋齐齐点头，接着从翅膀、胸毛、尾羽等等身上各种地方叼出来五颜六色的灵石，三十只透亮的小眼珠子满怀期望地看着她。

这怕不是是蒲榴把自己剩下的十五个姐妹都安利成自己的客人了。

纪绵绵扶额，伸出一只手拦在鸟群面前示意打住将灵石放下的动作，哭笑不得：“你们这是也要找我做衣服不成？”

“啾。”

“行吧，但是先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家伙？”

话落的下一秒，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响起，这动静实在是算不上悦耳。

“停停停——”

纪绵绵终于想起来自己从官竹那里拿来的书，问问她们的母亲玄伊是什么精怪自然就能推出来了。

骨节分明的纤纤细手一页页滑过志怪图鉴，偶尔停下来指向鸟类精怪图样，得到否定回答之后接着翻下一页。

桌上已经有一本被翻完的画册随意的摆着，纪绵绵手上的这本书的也看了一大半。

“啾！”

猝然响起的清脆鸟叫打断了纪绵绵继续翻页的动作，她定睛一看书上的图样标注。

“姑获…鸟？”

还真和鸟类沾了边，不过姑获鸟应该无法孕子的啊？

纪绵绵逐字逐句地查看说文注释，确信自己没记错，那蒲榴以及她的十五个姐妹不该是姑获鸟，又会是什么玩意。

好一番猜测下来，结果啥也不是。纪绵绵简直感到头秃，这姑获鸟玄伊就算是捡孩子养也不会是捡什么稀奇古怪的精怪吧。

这十六只鸟都不能和狸花猫兄妹还有玉泷交流，连是不是妖都不知道。

刹那间，纪绵绵灵光一现，同时手脚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十六个孩子都是女孩，被姑获鸟捡回去养，又不是妖。

她喉结滚动，结巴着开口：“你…你们不会是…是…婴灵吧…啊？”

“啾！”

那十五只鸟儿全都点了点头，带头的那只还非常肯定地啾了一声。

与此同时纪绵绵狂戳系统改物种名称，只希冀着124告诉她录入名错误来否定她的猜想。

可十五只鸟儿的反应以及脑海内的机械通知声让她明白，她猜的没错。

一瞬间她脑海中蹦出各种枉死的婴灵疯狂报复人间的小说情节和恐怖八卦传闻，冷汗浸湿了后背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手也控制不住地抖，鼻翼疯狂地翕动。

纪绵绵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没办法，她出于本能保护的怕这种跟怨气挂钩颇深的“鬼”。

玉泷瞧见她这副模样，表情十分严肃地跑到她身边抱住她的手臂，试图将自己的灵气渡过去支撑她。

连阿桃和阿梨都十分紧张地围了上来，化出部分原型高度戒备。

只有那十五只鸟儿，哦不对，十五个婴灵依旧表情十分无辜、天真的样子。

气氛紧绷，然而无事发生。

纪绵绵在玉泷的灵力支撑下平息了心神，内心默念：江朝月不告诉我没关系，我这不是猜出来了。不是，她怎么能不给我打一针提前通知呢，太吓人了哇。

啪——

细微的声响根本没躲过高度警惕的纪绵绵的耳朵，她猝然转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