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说生气,那就是真的生气。
在一行人匆匆赶往京城的路上,愣是没有跟谢听澜说一句话。
殷远舟因为好不容易找回女儿,这几天一直守在清溪身边,亲眼看见谢听澜和清溪的相处模式,真的是…无语凝噎。
谢听澜对清溪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不仅衣食住行精心料理,就连茶水都是用小扇子扇温了才递给清溪的。
而清溪这倒霉孩子,即使在闹脾气不搭理人,倒是对人家送上门的茶水点心来者不拒。
让殷远舟这个老父亲无数次怀疑谢听澜图谋不轨,甚至拉着萧清宴到一旁讨论良久。
萧清宴只觉得从清溪回来后,殷远舟就变得有些跳脱,无奈地跟老父亲解释原因,再三表示这是小幼崽儿之间表达友爱的小习惯。
还将谢听澜关于学武那段话给殷远舟说了一遍。
这话一出,殷远舟对谢听澜的警惕成倍增长。
就这么一路鸡飞狗跳地抵达京城,大老远的清溪就看到城门站满了人,守卫也比从前严苛十倍不止。
清溪心头一跳,眼角抽搐地扭头看向殷远舟,“爹爹,瞅那阵仗,该不会是皇帝舅舅亲自出宫了吧?”
殷远舟掀开车帘望了一眼,摇摇头,“应该不会,圣上不会如此任性,应该是太子还有其他皇子公主。”
马车在清溪忐忑的心情中晃晃悠悠抵达城门口,清溪第一眼就看见在人群最前方的长公主,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她那武力值爆棚威武霸气的娘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瘦了很多,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一般,那张美丽的脸上颧骨都凸显几分,看上去形销骨立,丝毫没有往日神武英武的影子。
清溪在被人扶下马车后,跌跌撞撞地扑向长公主,摸着她瘦削的脸庞大哭出声,“娘亲,娘亲,溪溪错了,溪溪以后天天陪着娘亲。”
“溪溪没有错,溪溪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溪溪是娘亲最爱的宝贝,别哭。”
当年大战前朝军队,被砍刀削去大片皮肉都没有流泪的长公主,面对女儿心疼的眼泪时,终于忍不住垂下泪来,紧紧地抱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女儿静默不语。
早早等在一旁等着看望清溪的宫学同窗,此时都缄默无言,低着头擦拭眼角的泪水。
殷远舟俯身将抱在一起妻女护在怀中,“没事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阿棠,溪溪平安归来,你也可彻底放心了。”
“嗯,放心,我没事。”
长公主拭去眼角的眼泪,对一直站在清溪身后的谢听澜说道:“听澜,谢谢你,还有有你陪在溪溪身边,否则我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谢听澜摇摇头,再次郑重地向长公主重复之前说过的话,清冽的目光始终在清溪身上。
长公主依依不舍地松开清溪,牵着她的手走到一旁身穿玄色蟒纹的青年跟前,对清溪说道:“溪溪,过来见过太子,太子今日一大早就陪着本宫等在此处,只为能第一时间接到你。”
清溪乖巧行礼,“福安见过太子殿下。”
刚有起势,手就被青年拉住,抬眼正看到太子一脸无奈地瞪着她,“小时候的调皮捣蛋去哪了?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乖巧的性子。”
清溪嘿嘿一笑,干脆利落地收起行礼的动作,对太子甜甜一笑,“太子表哥好久不见,溪溪可想你了。”
“你只想太子哥哥不想我嘛?我生气了!”
太子大腿边五公主探出脑袋,眼睛红红的瞪视清溪,见她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抱她,五公主顿时不满,上前抓住清溪的手上下打量。
“还愣着干什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手上,天杀的刺客,要本公主抓到,定将他们大卸八块丢到护城河里喂鱼!”
“小五。”太子垂手拍拍五公主的肩,低声叮嘱,“这么多人呢,说话注意点儿。”
五公主乖巧应下,拉着清溪就往身后一群早就等候多时的皇子公主中去了,历尽劫难归来的清溪顺利成为众人簇拥的焦点,收获一堆抱抱后,她也没忘了一旁一直陪着她的谢听澜。
即使两人尚在冷战……单方面冷战中,清溪也向众皇子公主说了谢听澜救下她的事实。
谢听澜再次收获一群皇子公主的感谢,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完全没料到清溪明明不搭理他,还给将他推到众皇子公主面前,知道她是为了让他以后更好过,心情复杂异常,这种复杂在听到清溪接下来的话时,更是达到顶峰。
“哎对了,谢渊呢?他最近生病是不是没有上学?”
“谢渊?你问他做什么,讨厌死了。”
五公主不满地皱皱鼻子,她跟清溪同仇敌忾,清溪不待见的人,她也不待见,见清溪伸着小脖子四处张望,唇角还带着讥讽的笑容,压下心中的好奇给出答案。
“听说是生病了,最近一直在家养病,反正四皇兄还在禁足,他来不来关系不大,大家都没怎么关心,怎么,他欺负你了?”
五公主顿时瞪大一双漂亮的眼睛,清溪摇摇头,五公主知道英国公府和谢听澜的事,犹豫一下,悄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五公主。
其实清溪刚才在找谢渊之前,已经在来的朝臣中扫视一圈,没有英国公的影子,这才问起谢渊。
果然没让她失望,谢渊那“风寒”竟然还没好,可病得可真是时候。
清溪扭头瞪了谢听澜一眼,破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搞得谢听澜一头雾水,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接收到五公主满含同情的目光。
谢听澜:“……”
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悄悄发生了,他却一无所知。
一群孩子闹哄哄的,太子大手一挥让他们安静下来,清溪也重新回到长公主身边。
“娘亲,小哥呢?”
长公主眸光微闪,垂手摸摸清溪的小脑袋,“清淮没事,在家躺着呢,他的伤势不便乱动就没带他出来,临出门时还跟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回去说不准还能看到他啃床角的样子。”
清溪眼睛一抽,看来她小哥啃床角这毛病是改不了,老大不下了还一不如意就啃床角,幼稚啊幼稚。
摇头晃脑地感叹完,清溪很没良心的将殷清淮抛之脑后,欢欢喜喜地跟往长公主府而去。
城门里,人潮外,殷若云在人墙的遮挡下看不见最前方的动静,只听到周围人议论纷纷,说起福安县主被刺杀后平安归家实在福泽绵长,气运加身时,瞬间气红了一双眼。
“为什么没死?都失踪了为什么还能回来?殷清溪,你究竟要怎样才能不挡我的路?”
“三妹妹,你在说什么?”站在殷若云身侧的青年正是殷家大公子,殷郎,殷家这一代的长房长孙,殷若云的大哥。
“没什么,大哥,我们该回去了,人这么多,我害怕。”
殷若云强行挤出一抹笑容,装作一脸害怕的样子拉着殷郎的衣袖。
“可是,清溪好不容易回来,作为大哥,我们该去看看……”
殷郎个子虽高,但长公主一家被守卫护在正中央,他们在最外围的围观群众之中,又顾及身份不远跟普通人争位置,因此被挤在最边沿位置,根本看不到那边的情况,甚至连守卫士兵衣角都看不到。
他对清溪并没有多少感情,无非是即将参加明年春闱,向借机与长公主府攀上关系,运气好的话挂在三叔殷远舟名下,想来即使没有高中,也能在众学子之间得些脸面。
殷若云太了解她大哥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想起一心维护清溪萧清宴,只恨得牙根痒痒,但她现在还没有长大,不能跟殷家人翻脸,只能压下心中的怨恨,委屈地扯扯殷郎的衣袖。
“大哥,你见不到她的,就算你跟去长公主府他们也不会让你我进门,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多读些书,听闻清宴大哥明年也要上场,他对状元之名志在必得。”
萧清宴从未说过这种话,但为了能快些离开这里,殷若云只能胡说八道。
她这位大哥明明很普通,却有着独属于文人的傲慢,尤其看不惯萧清宴,如今听到这话,必然恨不得立马回家读书,力争将萧清宴踩在脚下。
“什么?他竟如此持才傲物?不行,决不能让他如此得意,三妹妹,我们立即回家读书,明年春闱我一定要将萧清宴这该死的傲气彻底打碎。”
殷若云:“……”
她完全不知道殷郎哪来的脸说出这种话的,凭他排名末位的名次吗?
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殷若云沉着脸将像斗鸡似的殷郎拉走,再待下去真怕会被人认出来。
萧清宴在文人心中的地位根本不是她这个只会读书的呆子可以企及的。
想到这里,殷若云对清溪的恨意又增加几分,她完全不明白,为何她想要什么都那么难,而清溪一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蠢货却能拥有一切。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殷若云边快步往家赶,边在心中哀嚎。
走到殷府门口,殷若云看到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以及马车上熟悉的印记时,瞳孔微缩,一抹兴奋迅速爬上她的脸上。
将殷郎忽悠回殷家后,望着镇国长公主府的位置冷笑,“殷清溪,即使你平安回来又如何,以后你还是要被我踩在脚底下,下一次,你可没有这么幸运了。”
说完,转身走向马车的方向,脸上带着抹不去的得意与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