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园区内,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男孩正茫然地环顾四周,脸上还带着突然穿越的错愕。
半分钟后,男孩大脑处理器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开始跃跃欲试。
穿越唉!这可是穿越唉!
这可是主角才有的待遇!他穿越了!
下一秒,男孩的兴奋劲戛然而止,他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待那黑影靠近一点才看清它的全貌。
那是一个近三米高的人行怪物,身体上却没有皮肤包裹,裸露在外的肌肉和经络随着它移动的动作拉扯挤压发出咕唧声响,黏稠稀白的血水仿佛一层恶心的油膜附着在怪物身上。
那怪物也看见了男孩,它的动作凝滞了片刻,像是在观察猎物的猫科猎食者,待时机合适便瞬间出击,手脚并用着跨出极其夸张的幅度直朝着男孩的方向狂奔。
男孩骇了一跳,关键时刻腿脚竟有些止不住发软,他仿佛闻到了那怪物身上令人作呕的浓重腥臭。
他惊恐的发现自己连呼救都难以发出声音,人类求生本能迫使他驱动双腿,但脚上就像挂了铅似的沉重,男孩逃跑的步伐因恐惧而东倒西歪。
眼看就要真的摔倒,眼前突然闯进一只生着厚茧的手,那只手稳稳抓住了他的衣领,将本在下跌的他一把拽了起来。
似是嫌抓着他跑太慢,那人跟提溜小鸡崽似的直接把他扛到了肩上,男孩就这样头朝下被带着跑路。
鼻息间仿佛仍能闻到血腥的臭味,稍一抬头还能看见紧追不舍的人形怪物,他吓得低下头去,目光触及到一片长长的白色发丝,这才发现扛着自己的实际是个熟人。
“安亭!小长!你们没事吧?”脑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远不近,带着担忧和警惕,那是他的姐姐祁砚的声音。
被称为小长的男孩还没开口就被眼前的一幕惊掉了下巴从他的视角可以看见一道道金色的轨迹正向后飘移。
安亭利落咬破手指,凌空一扫,霎时间天地仿佛铺开的纸,她一手扶着肩膀上祁方长一手悬在半空。
一步一划,行云流水。
红色血液书写出金光,纹样瞧着像是电视剧里的符文,祁方长脑袋撑在安亭后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符文横躺在半空中,定睛一看,安亭居然是倒着书写的!
因为奔跑速度快,那串符文也被拉得极长,却无断开迹象。
随着安亭落笔,金色字文律动而起,层层包裹上她握成拳的手,她停下脚步将祁方长放到祁砚身边,只对二人道:“继续跑,去房子里面。”
祁砚知道自己和弟弟帮不上忙,听罢重重点头,握紧了弟弟的手毫不犹豫朝园区中心的小别墅跑。
此前安亭已经给她详细指过路了。
对于刚刚的画面祁砚实际并没有多么惊讶,毕竟自己这个朋友的惊奇表现她早就见过,虽然没这次这么……神奇,但好歹算是打过预防针了。
曾经就有一次她和安亭在逛街时碰到了一个发疯砍人的歹徒,当时的她背对着那男子根本毫无所觉,是安亭徒手接了那一刀。
虽然那男子没两下就被安亭制服了,但事后看见她掌心的伤势还是吓得她眼泪止不住掉。
那时安亭也在掉眼泪,一张小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光掉眼泪,祁砚知道那是因为疼的,她最怕疼了。
想到这,祁砚忍不住回头看安亭的情况,见到对方已经跟了上来方松出一口气。
祁方长被姐姐带着跑,见到安亭已经跟了上来,余光瞄到后方踉跄着爬起来的无皮巨物。
它显然是被一拳揍趴下过,姐姐的朋友有此等神力他惊喜万分,但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瞥见后面追来了更多怪物!
他不住嚎了一嗓子:“安亭姐姐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干掉它们啊啊啊啊!”
安亭此刻已然蹿到了两人身边,先是抱起祁砚以最舒服的方位放到了肩膀上,随后抄起祁方长夹在胳膊下就加快了脚步,一边跑路一边回答,面色真诚得祁方长想落泪:“太多了,而且打不死的。”
祁方长自被夹上后就不敢乱动了,他怕自己乱动影响到安亭,听到这话心中又是一阵哀嚎,只能乖乖被人带着跑路。
很快他就又一次面露菜色,因为前方是一片沼泽地,隐约还能看见那沼泽里有什么东西潜伏着。
安亭却半点停留都没有,临到沼泽边缘双腿重重发力起跳。
祁方长眼睁睁看着那沼泽面上浮出一颗光秃诡异的头颅,那头颅眼睛位置是一双黑绿的圆孔,正死死盯着三人。
然而安亭看都没看它一眼,反倒是将其当做中间跳板踩上去借力蹬到了沼泽对岸。
祁方长一愣,他貌似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如果祁砚知道自己弟弟的想法,她就能第一时间告诉他,不是好像,是真的裂了,从她的视角可以看见那疑似河童的诡异生物光溜圆润的脑袋被安亭一脚蹬裂了好几道缝。
……
起初周乐辞没看清以为进来的是个人形怪物,定睛一看才发现并不是。
进来的是三个人,只不过是一个人肩膀上扛了一个咯吱窝里又夹了一个。
如此巨力,他情不自禁想到了安黎,在目光触及那女孩一头白发后先是怔愣一秒,而后看向安黎。
不止是他,唐瑞及在场其他玩家看见安亭后也将目光移向了安黎,唐瑞表现尤其夸张,脑袋跟拨浪鼓似的在两人之间来回转。
安黎自己也有些愣住了,原因无它,对面那个生着一头长如瀑般白发的女孩怎么看怎么像自己长大版的堂妹安亭。
安亭进门时冲得太快来不及抬脚踹门,是用胳膊撞开的,进门后也没急着看里面的情况,总归气息是安全的,她就直接松开了夹着祁方长的手,后者毫无防备就这样摔了个大屁股墩。
祁方长摔得眼冒金星,转头看见姐姐被小心翼翼地放下来,瞬间有种被差别对待的感觉。
看着安亭帮姐姐整理乱掉的裙摆,他又默默咽下了所有委屈。
好吧,谁叫安亭是姐姐的朋友不是他的朋友呢?
想着他目光转向房子内,于是他顿住了。
祁砚在看见安黎后同样惊讶了一下,而后很快拍拍安亭的肩膀带着她朝身后看。
因为祁砚没说话,安亭花了点时间去理解她动作的含义,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她是要自己回头。
安亭回头那一刻对上的就是安黎的眼睛,那是一双好久不见的眼睛。
“小亭?”安黎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早在几天前她刚刚接受自己连带着自己家人可能都不是什么正经人类的事实。
她一向很能开导自己,在排除各项有害因素之后只要保持自己想要的现状就好了,所以她老老实实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星期,只在感觉要进游戏时换掉了病号服裤子,套了个外套。
但现在的状况是真的稍微有点超纲了,以至于她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问上那么一句。
像,太像了,这无论怎么看都是她的宝贝妹妹安亭啊。
乌黑圆润的委屈小狗一样的眉眼,总是耷拉着的嘴角……
还有慢好几拍的生活社交反应能力。
“家……姐姐。”安黎听到她这样叫自己,但她原本似是想叫另一个称呼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叫回了姐姐。
安亭看到安黎那一刻,有限的大脑处理能力并不能支持她做出相应的判断和行动,好在这时安黎叫了她一声。
下意识的回应出口,却又临时改了称呼,因为鼻间的气息告诉她这个是姐姐。
安黎在听到安亭回应的瞬间就忍不住上前几步,回忆起以往种种,她隐约有了些猜测,但现在她不用去想那些不知道对与不对的猜测。
“我们小亭现在几岁了?”她只用摸摸妹妹的头,小声问问就行了。
“十六岁了。”安亭乖乖巧巧的朝安黎的方向靠了靠。
“小亭真棒都长到姐姐鼻子这么高了。”旁边还有其他玩家在,安黎不敢大声,却实在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不管了,妹妹这么可爱,管她几岁的先一顿亲亲抱抱举高高再说。
终于发泄完心中情绪,短暂被丢出的大脑归位,安黎也重新重视起来眼下的荒谬情况。
眼前的安亭可是足足大了十岁啊。
什么叫眨眼间长大?这就叫眨眼间长大。
为了保证准确性,安黎决定再问问周乐辞,如果事实真像她猜的那样,那可就好玩了。
哈哈。
“安黎。”周乐辞见安黎朝他走来,忍不住上前两步叫了一声,犹豫两秒问出心中猜想,“她是你的家人吗?”
不想这话刚出口就见安黎身后被称为“小亭”的女孩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紧跟着目露凶光,一声不吭越过安黎快步冲了上来。
安亭伸出手狠狠拽下周乐辞胸口的吊坠,她将吊坠紧紧握在手里,看向周乐辞的眼神凶狠。
“小亭!”安黎见状赶紧阻止,“你做什么?”
安亭因为安黎的态度愣住,大脑转了好一会儿才做出反应,却没有回答安黎的问题,而是问出了一个自己的问题:“这个,是姐姐给他的吗?”
安亭将吊坠举到安黎眼前。
“不是,这是他自己的东西。”安黎被问得一怔,也没闲心思考这个问题的意思,柔声劝导,“快还给人家,而且你刚刚太粗暴了,还要道歉。”
“啊,没事的不用道歉也……”
“这个不是他的。”安亭执着的声音打断了周乐辞的话。
安黎忍不住皱眉,周乐辞也一愣,严格来说吊坠原主人确实不是他。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再说话,等着安亭把话说完。
然而她却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低着头捏着吊坠。
祁砚见气氛逐渐焦灼,忍不住凑了过,小心开口:“那个,姐姐,小亭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要不你再问问?”
说罢又转头小声安抚安亭:“小亭小亭,你快说说这个吊坠是谁的。”
哦对,差点忘了,安亭是单核处理器,一问一答,有时候还得引导一下。
刚刚她的表现肯定也吓到安亭了,想着,安黎懊恼了一下,牵起安亭的手:“抱歉刚刚有点凶了,你说吊坠不是他的,那是谁的呀?”
“你的。”安亭终于有了反应,指向安黎。
“?”
嗯?
“我的?”安黎强行稳住思路,继续问,“你确定吗?我好像没有这个吊坠,也没有给过他什么东西。”
“就是你的,是……”安亭似在思索该怎么称呼那个人,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是‘祖父’给你的那个。”
上面有气息的,安亭后半句话没说,因为有人教导过她,在外人面前不可以说这些。
祖父给的吊坠,安黎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想起了那个护身符吊坠——祖父给的貌似也只有那个符合条件了,虽说包得跟个粽子似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好歹是个吊坠,看着也是同功能的。
但问题是,她的那个已经被另一个自己光明正大掏走了。
安黎感觉自己的大脑又是一团乱麻了。
她强行将乱麻捋顺,安抚住安亭又挪到周乐辞旁边,先是小声道了个歉,又问了嘴他那边的年份。
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安黎简直想说一句:哈哈。
情况是勉强捋清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一个念头却还是强行占据了她的大脑,怎么赶都赶不出去。
她刚刚貌似调戏了一个小她十岁的男孩。
再换句话说,她好感了一个小她十岁的男孩。
事实确凿,自己刚才所有的行为和想法都变了味。
她好像成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