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南苑时,青铜灯树次第亮起。楼容璟站在回廊拐角处,望着潼眠窗纸上摇曳的人影,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几个时辰前她说的那句‘课业结束后来我房中’,此刻仍在耳畔灼烧。
“杵着当门神呢?”香禅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磨蹭半刻,小眠眠该削你了。”
楼容璟踉跄跌进庭院,惊起满院桃花。
司马炿月的红衣掠过檐角,斜倚在不远处屋顶:“和尚,你的西苑弟子该学学规矩了。”他抱着逐月剑挑起眉毛,不悦道,“擅闯南苑先生寝居,该当何罪?”
“是我让他来的。”
雕花门无风自开,潼眠披着深紫绡纱出现。未束的青丝垂落腰间,发梢还凝着沐浴后的水汽。楼容璟从未见过潼眠如此妩媚的模样,竟有些害羞,脸色微红低下头。
香禅子突然拍了拍脑门,道:“啧啧,这是要......”他故意撞翻廊下的灯盏,“我得去取血鹿茸酒来。”
“滚,没个正形。”潼眠的破山河劈开满地月光,转身广袖翻卷,地上的灯盏尽数熄灭,“阿璟,随我进来。”
楼容璟踏过门槛的刹那,闻见满室幽香,很是熟悉。紫檀床榻上铺着冰蚕丝褥,他有些局促,心跳比平日快了不少。
“脱外袍。”潼眠掀起床榻上的被褥,扔至远处的椅子上。见身后楼容璟没动静,转身一看,他竟呆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眠...眠儿...”楼容璟扯着衣角低头道。
“想什么呢阿璟?”她忽然抬眸轻笑,“香禅子没跟你说,我来助你破境的吗?”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似是有人踏碎了檐角脊兽。潼眠剑气扫过梁间,警告道:“司马先生若闲得慌,不妨去后山喂猪崽。”
几声轻响后,屋顶便没了动静。
“眠儿,我需要怎么做?”楼容璟褪去外袍,露出白色中衣。
“盘腿坐床榻上,我助你破境。”潼眠解下颈间蓝鳍剑鱼的鱼宝,走到床边停住。
鱼宝由中心至边缘从深到浅,泛着蓝光。潼眠气沉丹田,提气将内力聚集掌心,鱼宝很快化开,融为一道水蓝色的淡淡光芒。
“凝神!”潼眠立于床边,掌心腾起霜雾,抬手与楼容璟对掌,鱼宝在楼容璟丹田处凝成旋涡游走。他闷声一声,周身毛孔渗出淡金色血珠。
窗外雷声乍起,惊得树上飞鸟一哄而散。
楼容璟忽觉得天地倒悬,经脉中的内力与鱼宝之力相撞,爆出虹光。百里潼眠连点他十二处大穴:“武极之体果然霸道...”
话音未落,第一道金芒破体而出,雕花窗棂应声炸裂。
“通凡境中期!”潼眠嘴角溢出血丝,楼容璟合目凝神,丝毫未察觉。“坚持住阿璟。”
楼容璟双目金芒如炬,威压震榻半面博古架,架上的瓷器摆件碎裂一地。有一小块瓷片震飞轻划过潼眠的脸颊,她只是微微蹙眉,不敢分神。
“通凡境后期!”潼眠青丝飞舞,嘴角鲜血滴落在地。
“竟然能在一日之内接连破境,潼眠究竟用的什么方法助他破境的!”司马炿月再也按耐不住,他忍受不了楼容璟同她共处一室。
“佛曰不可说......”香禅子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进去阻止,否则破境失败是小,他们二人都得死。”
一听到死,司马炿月立刻顿住了身形,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只能咬牙在门外等候。
四道金芒化作龙卷,将整座床榻掀飞。楼容璟悬空而起,内力在周身流转。潼眠十指扣住他命门,霜雾凝成冰链缠绕二人:“最后...一境...”
“轰——!”
通天境中期威压如天倾地陷。金龙冲破屋顶直上九霄,潼眠如断线纸鸢倒飞出去,撞断门板跌入院中。司马炿月剑鞘插地滑出好几丈,在青砖上犁出深深沟壑。香禅子倒是反应快,趁着势头不对早已飞上屋顶。
南苑弟子举着灯笼蜂拥而至时,只见自家先生散发倒在院中。屋内则是西苑的弟子,赤裸上身跪在废墟中。
莳熎听到动静立马出了房间,看到院中景象不敢相信有谁竟能伤她。她一个瞬移到了她身边,关切问道:“发生了何事,谁伤的你?“转头发现司马炿月也在,莳熎一记眼刀就扔了过去。
司马炿月一愣,料想妹妹是误会了自己。破天荒地开口解释道:“与我无关。”环视了一下周围,南苑围满了弟子,司马炿月不悦,喝道,“看够了?都回屋去!”
香禅子抠着耳朵从树杈上跳下:“我作证,他俩真是在修炼。“他踢了踢断裂飞出的门板,“就是动静大了些...”
“阿璟居然一日内连破五境...”潼眠擦了擦唇边的血痕,踉踉跄跄被莳熎搀扶着走回屋内。
屋内早已是一片凌乱,如同废墟,香禅子将楼容璟挪到一边靠着仅有的柱子。司马炿月迅速从地上扶起一张倒下的椅子让潼眠坐下。莳熎指尖搭上了潼眠的腕脉,忽觉得掌心一沉——楼容璟不知何时抱住了潼眠的胳膊,眼眸澄澈如稚子:“漂亮姐姐流血了,吹一吹就不疼了。”说着,便缓缓凑上去,离她半寸的脸颊吹了吹气。
潼眠僵在原地,楼容璟此刻还赤裸着上身,但却用孩童般的神情仰望着她。他指尖凝起一缕金芒,轻轻抚过她脸上的血痕,破碎的瓷屑簌簌而落。
“阿璟?”她试探着唤道。
“在呢!”少年欢快地应声,“姐姐叫阿璟何事?”
“松手!”司马炿月强行将楼容璟的手从潼眠胳膊上扯开。
“这个红衣服的叔叔好凶,阿璟怕”
司马炿月剑鞘捏得咯咯作响:“叔...叔?”
香禅子拍腿大笑,震得房梁落下灰尘:“妙极!你们俩一个身体退化,一个心智退化,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莳熎转头搭上楼容璟的脉,时而蹙眉时而疑惑:“身体并无大碍,我也不知他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