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昕月原是根本没有在肃亲王的王妃人选名单上的,她的位置本应该是夏景辰的女儿夏诗涵。
“你可有见到夏相公的孙女夏诗涵?”燕虞问道。
唐妍回忆了一下,点点头,“见到了,不过夏娘子是等宴会过半了才上来同五姐姐见礼的,那时候五姐姐的托盘里只剩下芍药花了。”
燕虞皱起了眉头。
谢昕月一来,在场的所有小娘子里,就属她身份最高,可她是丞相的孙女,若是选为肃亲王妃,那肃亲王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可她的身份又做不了侧妃……燕虞搞不明白谢家是怎么想的。
而另一边的长乐宫里,柳如岚和唐玥也在谈论此事。
“阿娘,那夏诗涵避儿如蛇蝎,咱也不是上赶着的人,何必自找没趣。”唐玥抱怨道。
柳如岚叹了口气,“那夏诗涵也就罢了,你怎么把花给了谢娘子呢?”
“阿娘,儿瞧着,那谢娘子,怕是真喜欢四哥哥。”唐玥嘴角露出一抹狡黠地笑意,随后正色道,“儿知道阿娘是担心,如今太子势弱,四哥哥却娶了谢相的孙女,木秀于林。可是阿娘,现下已不是韬光养晦的时候了,四哥哥远在封地,在朝堂上只能倚靠姻亲和阿耶的宠爱,可除了惠姨娘那边,阿公的关系多在武官,四哥哥的婚事,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柳如岚当然知道这一点,她只是担心,如此直白的意图会令皇帝不喜。唐玥直接起身往外走,“阿娘,你是当局者迷了,阿耶对你和四哥哥的感情不至于如此脆弱。这件事就交给儿吧,反正你也没见过这些小娘子,还是儿去说更有说服力。”
唐玥是个行动派,她直接就往太极宫去了。
第二天,皇帝就下旨,为肃亲王赐婚,以户部尚书谢天墨之女谢昕月为正妃,户部员外郎赵凌蕴之女赵丽燕为侧妃。随后不久,陈尚寝就亲来长乐宫禀报,说皇帝今晚临幸。
傍晚的时候,皇帝果然来了,面带笑容喜气洋洋,一进来就对柳如岚道,“吾已下旨,令流珠儿不日进京完婚。”
柳如岚一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一边帮皇帝褪去外袍,“朝臣们没有反对?”
皇帝哼了一声,笑道,“自然是有人不同意的,可只要谢相和赵相舍不得自家的孙女儿千里迢迢去往广陵成婚,自然就会帮着吾儿说话了。此事又不是没有先例,五郎不就是先去了封地,然后又回到上京成婚的吗?”
皇帝口中的五郎便是他的亲弟弟,宁亲王。
“说起来,前两天吾还收到了五郎的折子,说玑郎媳妇已生下嫡长子,故而上折为玑郎请封世子。吾已下旨允了。”
“玑郎媳妇生了?太好了,这好几年了,清娘心里总憋着口气,又怕伤了世子妃的心,只敢在信里同妾说两句,如今可算是抱上孙子了。”柳如岚眼睛一亮,笑着说道。
说完一抬头,正看见皇帝温情地注视着她,“我也等着抱我们的孙儿。”饶是这么多年了,柳如岚仍是觉得面上一热,低下头,手却忍不住轻轻锤了锤皇帝的肩。皇帝一把握住她的手,就将她往内室里带去。
八月初八,肃亲王大婚。
八月十一,太平公主大婚。
十月,果如历史记载,北戎突发奇兵,攻破风雪关,栖霞县沦陷。皇帝急召李玉桁、谢澄川、冯潭、崔朗、杜永泰、邓黎、秦镇岳、沈惊鸿、韩铁衣入宫参议。
当天下午,皇帝下旨,以柳振锋为主将,柳聿月、张显慈为副将,领兵六十万讨伐北戎。
东宫。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太子铁青着脸,将桌子上的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上。“废物,都是废物!母后她到底在干什么!”
殿里跪了一地的内侍,还是跟着太子最久的顺安大着胆子劝道,“太子殿下息怒,如今大军尚未开拔,不是没有机会。”
太子闻言,倒是稍稍冷静了些,“你的意思是?”
“殿下,柳振锋和张显慈本就战功彪炳,此二人无可指摘,况圣人之前削了柳振锋,想必是要他将功折罪,怕是难以撼动。只有那柳聿月,只不过靠着柳家与太平公主,明显是进去镀金的,此人还与柳振锋有些旧怨,最好下手。”顺安说道。
“倒是有些道理。只是可恨父皇无情,如今吾困囿于此,无人可用。”太子恨恨地锤了一下桌子。
“殿下,太子妃的父亲崔朗,正是这次参议的重臣之一啊……”顺安低着头,没有把话说完,但太子已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如今圣旨已下,临时换将的可能性极其微小,但太子此时已别无他法,只能孤注一掷。
“去,把太子妃叫来。”
翊坤宫。
“殿下,太子殿下他……”云竹跪在地上,见皇后神色不好,嘴里嗫喏着说不出话,皇后倒是没怪罪她,只是郁郁地接话道,“又在东宫闹腾了?”
“顺安递了话进来,说已经让太子妃给崔家传了话,想办法把……柳驸马给……让您跟张家配合一二。”云竹低声说道。
太子虽然被禁足了,但到底是太子,东宫内侍偷偷出入,金吾卫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予理会了。
皇后脸上倦色更重了,“蠢货。”她已经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却仍然不得不打起精神为他谋划,“皇帝为了那柳聿月,连柳振锋都削了,他还以为人家是软柿子呢。”皇后冷笑道,过了一会儿,又道,“怕是此人早就和太平有了首尾,所以才和肃王联系上的。”
皇后不知内情,虽然猜的不对,但她对于柳聿月的判断是在正确不过的了。
“圣人不肯让东宫染指兵权,也难怪太子殿下着急了。”翠竹在一旁说到。
皇后苦笑一声,“是啊,不让东宫染指,却拱手送到肃王的手上。”她闭了闭眼睛,“也不怪玠儿着急。”
“人算不如天算啊……”皇后喃喃道,“去请太医来,只怕这病是病不下去了……只可惜,前功尽弃啊!”
四位主事宫女们互相看看,皆是面容沉肃,翠竹转身出去请太医去了。
今日当值的是程御医,他为皇后诊过脉后道,“殿下如今气色大好,脉象虽仍弱些,但只需饮食调养,不必用药了。”
“若是劳累些呢?”倚竹在旁边问道。
“这……”程御医沉吟片刻道,“不可太过劳累,殿下每日至少得歇足五个时辰,不过殿下若是有事操劳,可再喝一段时间汤药调养更稳妥些。”
倚竹抬了抬手,旁边的小宫女递上纸笔,“程御医,请拟方吧。”
程平将方子交给倚竹后便离开了,皇后对着岚竹吩咐道,“去同贵妃说一声罢。”
“是,殿下。”
皇后病愈,宫权终于回到了中宫手中。燕虞同两位尚食对完账册,清了帐,终于直起身子,春雨连忙上前帮她拿了一个软垫垫在椅背上,开始替燕虞捏肩。
“可算是点完了,两位尚食辛苦了。”
“不敢当,此为分内之事。”林芷兰站起来行了,她身边的两位女史将桌面上的册子都抱了起来,“那妾等就先告退了。”
燕虞点点头,隐晦地看了一眼沈夏莲,两人对上了视线,沈夏莲对她微一点头,便躬身随着林芷兰一起离开了。
“皇后怎么这个时候突然病好了?”春雨一边给燕虞揉肩,一边有些疑惑地说道,“也太巧了些,就不怕圣人疑心么?”
燕虞轻笑一声,“皇后也是没办法了,之前吾听欢娘说过,当时冯潭曾提议让少詹事邱炎威做副将,不过圣人最终还是选了柳聿月和张显慈。不知道太子党是想把柳聿月换掉还是把张显慈换掉。”大军即将出发,临阵换帅是大忌,不可能对柳振锋动手。
“张副将执掌羽林右卫多年,无论能力还是资历都无可指摘,怕是动不得。”夏花笑道,“只怕他们还以为柳驸马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呢!那可真是打错了主意。”唐玥大婚时,扮演新娘的正是夏花,因此她已是知道柳聿月的真实身份了。
唐玥早就计划好了要让‘柳聿月’在这次行军途中去世,她昨日就上了折子,理由是新婚舍不得驸马,因此要求随军出征,圣人已经同意了。
因此,柳聿月的这个副将的位置是铁板钉钉的动不了的了,若是太子要往这里使劲,怕是白费力气。
定远伯府。
“太子终归还是塞了几个人进来。”柳振锋对着主位上坐着的人说道。
这里是定远伯府,府里的主事人柳振锋却坐不得主位,那主位上的人是谁便呼之欲出了——正是肃亲王唐瑄。唐瑄听得柳振锋说的,却将头往左边偏了偏,那儿正坐着一位穿着利落骑装的女子,太平公主唐玥。“五娘怎么看?”
唐玥不以为意地挑挑眉,“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唐玥的计划少不了主将的配合,因此柳振锋自然也就知道了关于柳聿月的真相。既然知道了柳聿月就是妹妹的女儿,过去的那点芥蒂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既然如此,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唐瑄嗯了一声,对柳振锋说道。
柳振锋表面恭敬地应了,心里还是觉得妹妹的这两个孩子还是有些太过心慈手软了,到时候他少不得帮衬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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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邱炎威?”唐玥以柳聿月的装束闯入了柳振锋的营帐,门口的亲卫兵并未阻拦她,只是隐约听得几句话语后不由得警惕地四处扫了扫,见四周无人方放下心来。
柳振锋听唐玥语含质询,心中有些不悦,面上却是温和,“公主殿下莫急,臣也是不得已为之。那邱炎威跟着殿下两日,似是寻得蛛丝马迹,此紧要关头必得先下手为强,否则恐生变故啊!”
唐玥沉默不语。她知道柳振锋的做法是对的,心里却有点不舒服。“邱炎威到底是太子少詹事,如今他死了,回京后怕是不好交代。”唐玥皱着眉说道。
“战场上刀剑无眼,连副将都能‘阵亡’,更何况区区一个营将?”柳振锋不以为然道,“殿下放心,交给臣来办就好。”
“那一切都交给舅舅了。”唐玥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