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块仿佛是被烙铁灼烧过，烫掉一块皮肤，她分不清是烫还是疼，这种感觉迅速蔓延，她整张脸腾腾地燃烧起来。

江余那边并不比她好太多，他耳朵红得似乎要滴血。他又在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笺纸扔到桌上，然后胡乱地抱走一堆书，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夺门而出。

他干了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

连棠溪觉得心脏从来没跳得这么快过，“扑通扑通”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展开那张信笺，不知道手为什么有点抖，上面是几串英文：““I never told my love vocally;still,if looks have language,the merest idiot might have guessd I was over head and ears.”。

这句话，是写给她的？

后面还有一句：“Don’t leave me in hell without you.”

别把我留在没有你的地狱。他一定要这么肉麻吗？

连棠溪捂住嘴，她怕自己叫出来。此时心里激荡着一股汹涌的情绪，洪流一般无处可泄。是惊喜？紧张？害怕？她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电暖炉的温度太高了，热得她都出汗了，连棠溪推开窗户，一股寒冽的风扑面而来，拍打在脸上，刚才被江余亲过的那处皮肤这时才得以凉下来。她不由自主朝楼下看，江余，你怎么能做了这种事就把我丢下跑了？

江余一口气奔回卧室，仰倒在床上，他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刚才连棠溪给他讲题，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她讲题时的模样，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又被暖烘烘的电烤炉烘得面泛桃花，鼻子小巧而挺翘，她的唇一开一合......然后是她抬头时震惊的模样，好像从小到大没在她眼里见过这么惊讶的神色。江余突然想笑。

大余一路跟他进了卧室，此时踩在他胸蹚上“喵喵”乱叫。他这会儿才想起来忘记喂猫了。忙去冲羊奶，又往盆里加了些猫粮泡进去，只是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手还是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小猫在旁边“咕嘟咕嘟”吃起来，他再次颓然地倒在床上，似乎耗尽全身气力。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是□□消息，是连棠溪发来的。

在打开对话框那一秒里他闪过很多念头，她会说什么？接受他的那通告白，还是把他劈头盖脸骂一顿然后拉黑他？或者再对他的方式冷嘲热讽一番？他知道连棠溪不是那种刻薄的人，他心里抱着无尽的希望。

对话框里是连棠溪的质问。

“你把我物理作业拿走了。”

江余：“......”

他抱着手机又等了一会儿，连棠溪没再说话。可是现在还给她吗？江余觉得刚才做的那一串动作已经耗尽他，至少今年的勇气剩余值已经为0。他该怎么爬上楼，敲门，然后在一阵窒息的等待中等她开门，面对她。该说什么？她又会说什么？

纠结很久，江余只好回：“明天早上给你。”

LTX：可我还没写完。

那边马上回复，江余现在只想扇自己一耳光。刚才他脑子根本就宕机了，在桌上噼里啪啦一通乱抓。

“我帮你写。”

这回等了很久，连棠溪没再说话。应该是默许了。

帮她写完物理作业，这时仿佛成了根救命稻草，让他转移注意力。可是刚一打开练习册，上面全是她的字迹，飘逸灵动，很难不又想起她的脸，她的笑，她说过的话。

即便内心煎熬，江余还是没有一丝后悔。他的爱一直都在，可以藏得很深，也可以光明坦荡地拿出手。只是现在，他想让她知道，不管她会作何回应。

他不知道自己缺席的这几年，她是怎么狂热地喜欢别人，即使‘起居注’已经是过去式，可现在呢？现在她是什么态度他不清楚，程朗桥的心思却是昭然若揭。

那天他路过连棠溪的座位，她趴在桌上睡着了，而程朗桥，默默地一直看着她，食指的指节弯曲，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下，连棠溪睡得太沉，没有感觉到，可落在江余眼里，却像惊雷一般从他心口劈过。

除此之外的种种，已经让班里不少人暗地八卦起来，而在大多数眼里，这二人实乃登对，堪称璧人一对，颜值身高乃至头脑都是绝配。坐在后排的乔佳慧如此说道：“飘洒海棠花瓣的溪水上，一座载着朗月的桥。两个人连名字组合都是诗意的画。”

那江余是什么？多余？

可是对一个人的真心喜欢怎么会多余呢？他要掏出来给连棠溪看看，就算她真的对程朗桥余情未了，他也不会后悔。

第二天早上连棠溪起得比平时早，因为担心自己膝盖疼走得慢。刚转到四楼楼梯口时，门“啪嗒”一声打开，她的心一瞬间吊到嗓子眼。

江余的脸有些苍白，头发也潦草，迎上她的目光却是平静温暖，他仿佛有接受一切可能的坦然。

“早上好。”

“早上好。”连棠溪微微笑了一下，移开目光看脚下的台阶，一只手扶着栏杆慢慢下楼。

江余几步抢上楼梯，“还是我背你吧。”

连棠溪没有说话，但顺从地接过他的书包，乖乖趴在他的背上。

“膝盖好点了吗？”江余问。

连棠溪“嗯”了一声，“消肿了，但是用力还是会疼。”

“好好休息，你这几天上学放学都等我一起。”

“放学就算了吧。”

江余的心沉了沉，微微侧头问她：“你不想让同学看见？”

连棠溪没有马上回答，冷风呼啸，她的发丝吹拂到他的脸上，如此柔软却又如此撩拨心弦。

“江余，我们以后一起学习，一起滑冰，一起玩儿，仅限于此。在学校以外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待一块儿。但是......”

“但是在学校就装不熟？”

“嗯。”连棠溪看着他的侧脸，他说这话时带着几分苦笑。

她又轻轻问了一句：“可以吗？”

“当然。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终于笑了，似乎如释重负，转过来和她对望一眼。连棠溪原本只撑在他肩上的手此时放下来，环绕他的脖子交叠在一起。江余忽然转了个圈儿，她的腿在空中摆动，把他抱得更紧了。

连棠溪到底是接受还是拒绝，界限模糊，但是只要她没说再也不想见到他，没有因为他的告白心生反感，连朋友都没得做，江余就心满意足了。

阴冷的冬日天气，江余却觉得刺骨的冷风扑面让人神清气爽。他们坐出租车到学校，连棠溪不想被同学看见，自己一个人在前面慢慢走，江余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幸好路上遇到同学，搀着她一起走。

一整天都是阴沉沉的，下午时浅灰的天空透着几块黄色，像发旧的抹布，傍晚时天将黑未黑，能看见大片大片的彤云飘过，洒下几点零星的冷雨。

江余这一整天的心像鼓胀的船帆，随时快要开心得爆裂出来，连带这样的天气他都要爱死了。晚饭时分他看到连棠溪背着书包出了教室，赶忙追了出去。

“连棠溪！”他叫住她。

连棠溪回过头来，站在原地等他。江余手里拿了把伞，追上她时立马把伞撑开。

“这一点雨没事儿。”连棠溪却说。

江余没有收回，而是问她：“你是不是要去练舞？”

“嗯。”连棠溪的书包里背的练功服。

“这几天别去了，你膝盖还没好。”江余说着皱起了眉头。

连棠溪却拍拍她的膝盖笑道：“这算什么，而且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走路都不疼了。”

“那只是你感觉。”江余抓住她的手腕，“听我的，今天不去了，跟我回教室休息。”

连棠溪甩开他：“不行，我必须去。我不去祁嘉钰会不高兴。”

“她会不高兴，那我也会不高兴啊。”江余说完这话其实有几分心虚。那是她的亲妹妹，他又是什么身份？正经男朋友也不是，顶多算个地下朋友。

“那......”

她犹豫了，她还是在乎自己的。江余心里窃喜。

“那你不要不高兴。”连棠溪很正经地说道。

“我......”江余被她这话噎住，“我怎么不要不高兴？你去练舞我肯定会不高兴啊。”

“所以我叫你不要不高兴啊。”连棠溪看了看手表，“不跟你说了，我要迟到了。”

刚转身又被江余拽住。

“你和祁嘉钰说你膝盖受伤了，不能练舞，她是你妹妹，难道会怪你？”

会。当然会。

但连棠溪不想在这里和江余深剖她和这个妹妹微妙的关系。

她不想解释了，她只想离开，不然一会儿祁嘉钰的夺命连环call会让她当场应激。

没想到下一秒祁嘉钰就从教学楼转角处转了过来。连棠溪在那一刻有种抽离感，很想跳出这具躯壳什么都不管。

但她马上反应过来并拂开江余抓住她的手。

“你怎么在这儿？”祁嘉钰走过来问道。

“我正要去练舞室。”连棠溪以为她在问自己，结果祁嘉钰眼睛一直看着江余，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把伞怎么有点眼熟？”祁嘉钰又抬头盯着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