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上空的天色死寂如铁。暴雪尚未降临,魔法部的探测水晶球却频频亮起红光。
一名年长傲罗急促地扫过高空浮影,低吼:“南部飞路有传送波动——能量级别六!”
他的喊声淹没在下一秒爆响中。整个布拉格南郊的飞路塔在短短三十秒内熄灭五处,法阵焦黑,符文炸裂,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瞬间抽空。
他们意识到这不是袭扰。是开战。
奥托·韦尔芬立于前线阵地,金丝刺绣的狮鹫家徽在烈烈飞扬的黑色斗篷上张牙舞爪似要跃出。
“放出前阵。”
数十名战术咒巫师挥杖,一面巨大而无形的网张开于格尔利茨至布拉格的主干道上空,无声无息攥紧——一整队捷克边防傲罗连同三座浮空预警亭被压成沉默废铁。
奥托用的是他自己创造的战法:铁甲咒护盾、炸咒推进、幻形突入、反咒语清扫、死咒覆盖。圣徒主力的铁甲咒方阵如同黑灰色的洪流冲夸了魔法部的层层防御结界。
“第三纵队左翼包抄!”奥托·韦尔芬的吼声压过爆炸咒的轰鸣。他麾下的阴尸群在副官的带领下,正沿着伏尔塔瓦河堤攀爬,腐烂的手指抠进岗哨塔楼的砖缝。捷克傲罗的昏迷咒击中阴尸的瞬间,埋伏在云层中的圣徒突击队骑着夜骐俯冲而下,将厉火罐精准投入通风管道。
捷克部队死守赫拉德察丘道口两小时,最终在第三轮厉火洗地后退守布拉格城区。那里,伊日·霍拉克亲自调动了全城的三支傲罗中队,布下了最坚固的魔法壁垒。
奥托冷笑。铁甲咒方阵外侧的防护坚如磐石,内侧的巫师全部齐齐抬起魔杖:“步步缩陷!”
捷克人的战术线被迫后退,他们面前的地砖在撕裂,布拉格红色的房顶在夕阳下燃烧的更加红艳。
当伏尔塔瓦河咽下最后几滴暮色,圣徒步兵主力的捷报飞往纽蒙迦德的高塔。
阿尔卑斯山口。
芬恩·索利莫的鹰头马穿越了古代重磁土矿的矿道,自阿尔卑斯山的空轨跃出,撕裂晨雾。这个匈牙利混血战士狂笑着掷出诺柏特实验室新产出的炼金炸弹,布尔诺飞路网枢纽的榆木立柱在紫色火焰中扭曲成焦炭。
捷克巫师惊慌地嘶吼,但很快有七八个武装傲罗把魔杖对准天空,雷暴在芬恩的耳边炸裂。
“别慌!我们的马具上全都嵌了雷铁!”但一簇闪电和雷铁屏障撞出的火花差点撩着了马儿的羽毛,雨水让鹰头马的脖颈打滑。捷克斯洛伐克的巫师是意图压着鹰头马骑兵低空作战。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身边一个圣徒从马鞍摔落,芬恩一把扯住他然后咬着后槽牙俯冲而下。他一手扯着同伴,一手按照领袖曾经教过的天气咒咒语,魔杖一挑,雷暴被引入地面,鹰头马军仅随着蓝紫色的电光倾泻而下,像乌云翻滚的巨浪压进城市骨架。
“告诉西尔维娅,布尔诺下锅了。”他踹翻试图重启通讯水晶的捷克巫师,鹰头马的利爪在地面刻出深深的坑痕。
科希策郊外的奥拉瓦城堡正在颤抖。
莱昂·贝克的石像鬼大军撞上反黑魔法图腾的刹那,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扯开斗篷——一堆被施了膨胀咒的匈牙利树蜂毒囊在空中爆开,腐蚀性毒雾瞬间融化了城堡大门。“冲锋队压上!”他嘶吼,在石像鬼的踏步声中放出几个地动山摇的爆破咒。
“大人,负责捷克斯洛伐克东线的尤里·博达让咱们吓得像被炸尾螺扎了屁股,他一边组织巫师村落里的农民,一边匆忙调回了两支傲罗战队。”莱昂的副官笑嘻嘻说,“那咱们撤吗?”
“把岗哨和补给点全炸了,从传送节点撤离。”莱昂微笑着打了个响指。
伊薇特·莫特马尔劈开魔法部部长办公室的大门时,伊日·霍拉克刚抓起一把飞路粉。法国女巫的长鞭咻地卷住部长的腰,把他拖了回来,下一秒壁炉被绿色火焰炸成了齑粉。霍拉克部长沾着煤灰的面部肌肉颤抖着:“你胆敢——我的法国朋友不会——”
龙钢匕首在伊薇特的左手打了个圈。
“您的法国朋友忙着和'乌鸦公爵'捉迷藏。格林德沃大人向您问好,部长先生。”
她在对方瞳孔扩散时候抽出匕首,血从颈动脉喷涌而出的瞬间,女巫飞快的拿出一个水晶瓶贴上创口,将那些血引入。随即伊日·霍拉克灰白的躯体翻滚着被丢进壁炉的残骸,伊薇特坐在部长办公桌后面翘起脚,晃了晃手里血红色的瓶子。
每一滴巫师的血都比金子更珍贵,领袖常说。堂堂捷克斯洛伐克部长的血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诺柏特大人会喜欢,伊薇特轻笑。
布拉格的烟火刚刚熄灭时,西尔维娅来到了布拉格的魔法部。这里已经插满了红黑垂地旗。那是巫粹党的旗帜,红底,中间一个黑色的圆,圆里是白色线条绘制的卢恩符文?,即Sowilo,象征着太阳和胜利,正在带着硝烟味的风中烈烈飞扬。
高大俊秀的金发青年跟在她身边,黑色斗篷上还沾着灰白的粉末。阿尔里克·艾森霍恩警惕地用余光扫着四周,听见西尔维娅的问话,微笑道:“实验数据和矿产测绘都保护起来了,厉火罐、捕手网和26件媒金制品已封箱运回纽蒙迦德。”
“干的漂亮。”
西尔维娅提起裙摆,石阶上还残留着被厉火扫过的焦痕,巷口的魔法壁垒碎片像被砸烂的琉璃撒满地面,空气里仍残留着爆炸的余温。
城市尚未恢复喧嚣。巫师们像是被施了沉默咒,在废墟与惶然中等待一种新的秩序。
“您比沃格尔先生描述的更令人惊叹,参谋长阁下。请原谅,我们没有等您来主持葬礼。”马雷克·克罗奇站在大厅中央,身后是十余名捷克斯洛伐克本地家族的代表,神情各异。有人双眼发红攥着拳头,有人两手交叠满脸堆笑,有人紧紧抿着唇低头不语。
西尔维娅目光未移,只抬手将公文悬于半空。
金红色的字迹在羊皮纸上展开,底下扣着格林德沃的飞鹰图样。
“格林德沃大人召令,自即日起,捷克斯洛伐克魔法部解体。新政府由马雷克·克罗奇出任部长,临时负责内部秩序重建、资源清点与盟约执行。此任命代表纽蒙迦德巫粹党最高领袖盖勒特·格林德沃之意志。此外,莱昂·贝克先生将暂留捷克斯洛伐克,维持治安,帮助新政府重建,包括巫粹党创办的沃克柏曼茨克医院布拉格分院和瑟柏沃克巫师银行,用纽蒙迦德的金瑟斯修建。纽蒙迦德还会为民众发放战后抚恤金、工人补贴和医疗生育基金!”
厅里安静地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外围一些巫师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即大厅里响起掌声和欢呼。
西尔维娅微笑着看着他们,在喧闹里,克罗奇凑过来,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低声道:“我想不必劳烦贝克大人,这些家伙都已经吓破了胆——”
“部长先生,”西尔维娅淡淡道,“格林德沃大人对朋友一向慷慨,纽蒙迦德不会亏待有着共同伟大理想的巫师同胞。”
她又贴上他耳边轻声说:“但请你尽快和莱昂先生核对媒金矿场账目。我想你该明白——霍拉克前部长活的像只嗅嗅,连血液里都有金子呢!”
克罗奇的冷汗浸透丝巾,他闭上眼,颔首:“我……明白了。”
她不再看他,将第二份公文交给伊薇特:
“魔杖加工坊全数列出技术人员名单,优先遣送五十人回纽蒙迦德,其余封闭式管理,编号登记。”
她挥手,整个捷克斯洛伐克下方的地下矿脉像蛛网浮现,附带着魔法密度标记与开采风险指数。红色标注的三条主脉均通往北部山系,那里是捷克最古老的黑曜石、山铜、媒金矿场。
“这些都是红线。”她目光冷淡,“处理妥当。”
结束后,西尔维娅在魔法部残塔的平台上眺望整个布拉格。雨后初晴,新世界的阳光从战火熏黑的屋顶缝隙中洒下,像替这场战争举行无声的涤礼。树木绿得脆生生的,下方巫师街市的房瓦红的新鲜。而更瞩目的,无论是商铺还是酒吧,餐厅还是书店,二楼三楼都插着飘扬的红黑旗帜,长长地垂到地上,像每个红瓦顶的建筑都喷涌出猩红的瀑布。
莱昂·贝克踏着碎石走上来。
“克罗奇挺配合。”他说,“剩下的由我来打扫。”
西尔维娅点头:“你打算怎么管?”
“两万多张吃饭的嘴而已。镇住贵族、稳住民众、分裂逃兵。”莱昂答得极快,“控制市场、控制传送点、控制粮仓。一半惧怕,一半希望——他们自然会乖。”
西尔维娅笑了:“难怪大人让你成为捷克斯洛伐克之盾。”
“哼,不想让我承你的情?”莱昂太聪明了,他的表情显然猜到了:是西尔维娅作为第一负责人向大人美言提议,把捷克的摊子甩给了他。
克罗奇只是个傀儡部长。将来格林德沃征服四方,必须得有巫粹党的代理人管理被征服区域。以后这个代理人或许会成为捷克斯洛伐克大区总督。
西尔维娅的确有意拉拢莱昂。他是混血,德国人,奥地利职业傲罗出身,在生活上为人耿直,在战争中却勇猛凶悍,而且充满了独到的军事见解。前些天他在会议上对自己挑剔,不过是专业技术方面的疑问。他比索利莫那家伙深沉,能够执掌一方军政,不但擅长进攻更擅长防守,是天生的东线之盾。而且,莱昂比奥托大人出身低,也更容易相交。
比起后起新贵,想要投喂狮鹫或耶梦加得可不容易。
西尔维娅哈哈大笑:“好吧,我倒是忘了,您和大人的感情基础已经饱和,我倒是挺需要积累您的好感度的。”
风将她银发掠过肩头,带起硝烟和潮腥泥土的味道。
莱昂摸了摸眼镜的金链,忽然道:“你知不知道,克罗奇早就猜到是你来,而不是格林德沃大人。只是你比他想的难缠。”
西尔维娅眉梢一挑:“那他可比我想的聪明点,但不多。”
“他怕你。”莱昂道,“他准备好了端着礼物向神使弯曲膝盖,没想到你挺心疼祭品。”
西尔维娅沉默片刻。
“大人的千年帝国里,没有同胞该成为祭品。”
两人站在旧魔法部的高塔上,望着整个布拉格巫师城镇的白墙红瓦。
裁缝铺的银针穿透毛呢布料,药剂店的铜釜蒸腾起紫色雾霭,面包房飘出酵母香气,仿佛一切照常。她知道那些旗帜和红瓦片下的每一个家庭、每一间商铺、每一张嘴,都不是帝国的养分,而是新世界鲜红滚烫的血液。
西尔维娅的瞳孔里映着布拉格的阵痛,那些生命正撕开腐土。旧魔法部的塔楼将爬满会开花的裂痕,而新世界的胚芽已顶破石砌的囚笼,在这个春夜发出抽条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