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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非婚生亲生子女的教导方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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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一直在旁边看着听着,当听到嫡母觉得庶弟读书时间太长而教育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时,她忍不住嘴角扬起浅浅微笑。

这个年轻的继母,许是因为她还没有自己的孩子,许是因为她还年轻不知事,竟不知道“不是自己肚子生出来的子女” 犯不着如此一片拳拳爱护之意的道理。

沈棠忽然想到下人们关于这个继母颇有手腕的传言,她垂下眼眸,她想,也有可能这番爱护是装的。

为着自己在沈府的地位打算,她需要在沈府中立足,拉拢七弟总比拉拢身为嫡长子的四哥更来得容易。

况且沈府下人们都道二爷对这个新娶的夫人多有爱宠,同新夫人在一起时经常说说笑笑,难见平日的冷肃。

能让端肃的父亲如此爱重,这位许家的三小姐哪里又是个简单的。而拉拢他们,自然也是手腕之一了。

只是···沈棠心下一转,抬眼看着令宛娇美的侧颜,她想,当初这位年轻的夫人同她父亲大婚时,可是不顾一切以性命相护着自己的夫君。

那样刚烈决绝的人,怎么又会是她想的那样有手腕的人呢。

这样想得出神,令宛唤了她好几声她方才听见,回过神来时,就听继母笑:“棠姐儿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声音清泠悦耳,语气又温软轻快,怪不得父亲和她在一起时会常常展颜,说说笑笑了。

“爱看些医书类的。”沈棠如实答道。

她现在还做不到在只比她大两岁的令宛面前自称“女儿”,是以回答时语气也不禁有些别扭。

令宛还以为她是因“学医”一事而多有羞赧。

之前绿云就曾打听来,道京中贵女包括沈家的下人们,私下里都很是瞧不上沈家五小姐,说她好好一个世家贵女,偏整天想着去做个医女。

陈圆圆听着却没什么打紧,这搁现代不得是一位立志于悬壶救世的女医生呀。

但俞妈妈听了却摇了摇头,同她小声道:“怪不得五小姐的亲事定不下来,哪家高门主母会娶一个做医女的儿媳妇。”

做医女怎么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小年纪有这样崇高的志向,不应该给祖宗上高香才对么。陈圆圆委婉地表达自己的疑问。

俞妈妈听罢却是警钟大震,生怕令宛这番言语传了出去日后在贵眷中难以交际。

急忙关上窗,低低道:“将女儿送去做医女的,都是贫苦人家用来讨生活的。一个女子若从医,接触到的都是病人,而病人,哪里还分什么男女,那女儿家的清白不就毁了嘛。”

俞妈妈说得小声而郑重,大有苦口婆心教导的味道。

令宛觉着惊诧,做医女不入流,竟然是为着这男女大防了。男女大防,比医者仁心、自身性命更重要?

陈圆圆正准备给她们普及普及“人命关天”的思想时,忽然想起大学旅游时她曾在昭化看到的那一排排贞节牌坊。

她默然垂下眼眸,在《礼记》《列女传》《女诫》等封建主义熏陶下成长的女子,贞洁、清白,在她们看来是高于生命的,就像男子的“士为知己者死”一样,有一种慷慨就义的凛然。

便是她自己,如今身处这个时代,不也无法在时代的洪流里逆行,敢抛家出走去外面做一个独立自由的女性么。

于是到了嘴边的大道理,陈圆圆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心情还不免郁郁了半日。

“这样看来,咱们家日后保不齐要出一个女华佗了!”许令宛拍手称笑。

对于古代的生存之道,陈圆圆自然没有俞妈妈这种土生土长、经年浸淫内宅的妇人老辣。

但是作为一名现代女性,虽身处如此洪流身不由己,对于棠姐儿这个逆行者,她只想表达十二分的敬意。

每个时代里,总有人走在洪流的前头,也总有人会做那一个先锋军、逆行者。

“您真的这么觉得?”沈棠眼睛不自觉亮了起来。

这是除了她父亲外,沈府头一个不反对她学医的,于是她接着补充试探道:“那日后,我也可以去做一个医女?”

“自然。”令宛诚恳地点点头,无视俞妈妈那一声重重的咳嗽。

“可,他们都说好好的贵女如何能去学医,说这样是自降身份,甚至丢了沈氏的脸面。”沈棠头一次这样直接地对上令宛的目光,轻声又问。

她神情颇为惴惴,眼睛里却是一派坚定。

“为什么会丢了沈氏的脸面?”

沈棠闻言自嘲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落寞道:“若做了医女,难免会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女儿家就没有名节一说了。”

如此坦荡的言语倒让令宛一怔,随即欣慰一笑。

对这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继女,不免又另眼相看了几分。

她看了看身边的沈怀安,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让沈怀安这个二房的男丁知晓的。于是温言一一答道:“人都道,医者有仁心。”

“何为仁心?仁者,德也,一视同仁也。”

“难不成,一个医士因为她是女子,就不救了;反之,一个医女,因着病患是男子,便能弃之不顾了?故而悬壶济世是为仁,一视同仁也为仁,何来男女轻贱之说。”

“至于脸面。对于男子而言,家族的颜面是建功立业,为家族增光益彩。”

“但何为光彩?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为功名利禄折腰,敢同魑魅魍魉相争,行事坦荡,无愧于心,即为光彩。对于女子亦然。”

礼法森严,令宛不是不知。

她望向外面高墙下切下来的一隅蓝天,古时虽有木兰代父从军、平阳替父平叛的巾帼英雄,可历朝历代的大多数女子终究不能像男子那般在外面搏出一番天地来。

罢了,若日后沈棠真看上某个高门的公子哥,他家老母不同意,那就麻烦她老爹自己努努力,让主母们在利弊衡量时沈氏老爹的家世重量实现压倒性的胜利。

俞妈妈在旁听着只觉惊心动魄。

三小姐自小养在老太爷、老夫人名下,因着许二爷和早逝的二夫人缘故,二老对这个二房唯一的嫡小姐爱宠甚多。

尤其是沈老太爷,几乎将三小姐当做了男孩一般教养,这也使得三小姐在一些行事上随了府中二爷的疏旷恣意。

出嫁前,老夫人特意将她叫来,叮嘱道:“宛姐儿看似温雅,实则极有主意,在一些事情上看法也颇为另类出格。”

“此去金陵,沈府里虽有我那沈家老姐姐爱重,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日后宛姐儿你要多多看护着。若她说出什么惊人之话,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那就将下人们的嘴捂严实了!”

当时俞妈妈还在想,温雅有主意不假,可这“惊人另类”的气性,怎么看也不会是三小姐所为。

可如今三小姐进了沈府后的桩桩件件,她不由得对老夫人的毒辣眼光深感佩服。只得暗自在心中盘算,今日夫人的一言一语万不能被哪个不知死活的婆子丫鬟给传了出去。

沈怀安走出燕僖居时,脑海里还浮现着嫡母说出“大丈夫于天地之间,无愧于心即为光彩,对女子亦然”后无奈却坚定的神情。

那样的神情,前段时间他曾在另外一个女子脸上也看见过。

沈怀安看着前面领着丫鬟自顾走着的沈棠,脚步一滞。

他抿了抿嘴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快步走到沈棠身边,小脸崩得紧紧的,道:“五姐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上次你做得没错。至于国公府上那些女眷们说的话,你莫往心里去。”

说到最后,越说越小声,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沈棠。

他觉得自己实在不会说话,此举分明是又掀开了五姐姐心里的伤疤。

正懊悔间,却听他孤傲难近的五姐姐头一次温声道:“嗯。谢谢你,七弟。”

声音带着丝丝哽咽。

他经不住抬头,见平日里清冷孤高的五姐姐,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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