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又一次回到了皇室的宫殿,教廷的大部分权限都被封锁了,雌虫们不必要再去进行被迫的匹配,教廷学院也归于学生会管理。
在取消了大部分教廷神学课程之后,对雌虫的要求也加强了,课程内容几乎要求和雄虫一样。
除了定期的人工造卵工作,雌虫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学习一些课程。
“被教廷强迫匹配不如多学点知识吧。”林原面对着学院的负责人顾洄,真是太熟悉的人了,他看着对方装出来的和善微笑,简直无奈。
“感谢虫母的指导,我们会加强学院的学习氛围。”顾洄依旧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但是在学生会的其他成员离开以后,立刻变了一个样子。
“该死的,我怎么就没想到,教廷真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君主蝶的脸色不耐烦极了,他跪在椅子的边缘一把抱住林原。
“还好你没事。”终于放下心的顾洄挨挨蹭蹭了好久,撒娇一样的埋头在林原颈侧里。
比起曾经娇小的体型,现在的林原抽了身条,穿着一身自由军的军装,抱起来都有些硌人。
和起长翅君主蝶精致的面容相比,在军队混久了一身肃杀之气的林原更像是主位。
伸手抬起埋在自己侧颈的脸,林原用指尖蹭了蹭他漂亮的唇形,然后轻轻印上一个吻。
“小蝴蝶……”
立刻红了脸的顾洄颤抖着撇开视线“别那么叫我……,至少有别人的时候不能叫我小蝴蝶,只有妈妈在的时候才能这样叫我。”
“还有那些孵化的蝶卵你也不能这样喊它们,只有我是小蝴蝶……”虽然说话颠三倒四,但还是承认了这个腻歪的爱称。
门被缓缓推开,还赖在林原身上撒娇的顾洄立刻站起身,耳根红透,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散,尴尬的咳嗽两声。
“咳咳……什么事?”此刻的长翅君主蝶内心有些紧张,不会被学生会的人看到了吧,自己的一世英名难道就要毁了吗。
不,谁遇到虫母都会这样的吧,肯定不只他一个人这样。
来的人是封年,他没有关注太多顾洄身上的尴尬忸怩,只是将事情尽快汇报。
“教廷底下研究所出事了,审判日那天的蝉族幼虫,他应该是吃了所有研究所的人!”
“吃?”林原刚说出这个疑惑,顾洄也愣了一下,他们互相对视一下,立刻起身去往教廷中心的地下研究所。
在他们赶到的时候,楚涵云已经带领第二军团的蜂族封锁了现场,皱着眉头的高挑俊美闪光蝶在面对了那样的画面之后直犯恶心。
“呕”喝咖啡都掩盖不下去的血腥味,楚涵云撑着墙,他本来就不喜欢呆在军队,这下又必须代理第二军团,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陆安也扶着额头难受,他看向黑尾纹蜓金黎明也摇了摇头,“等会……我等会再进去尸检。呕……太恶心了。”
林原一路走过来,沿途驻守的士兵都低头向他行礼,一直到楚涵云面前“怎么回事?”
“啊……虫母殿下。”楚涵云刚要脱帽问好,被林原打断了“先说发生了什么吧。”
“本来关押实验体的位置在军营,但是那只蝉族的幼虫逃出来了,我们发现之后一路追踪,就找到了教廷下方的实验室。”
“打开……”楚涵云咽了咽唾液,他不适的摇了摇头“打开实验室之后就发现原本泡在营养液里面的实验体都不见了,活的也好,死的的也好,甚至蝤族的实验人员也不见了。”
“本来都关押在军营,是不可能逃出去的,最后我们找到了那只蝉族的幼虫……”楚涵云实在是不想描述他对陆安招招手。
陆安继续说“都被吃的只剩下一些难以消化的部分了,那些实验体只剩下空着的甲壳和翅膀,关押的蝤族也是被吃掉了。”
“至于那只蝉族的幼虫,他长大了……但是我们不知道蝤族的实验让他怎么回事,他身上一直在长出一些恶心的肉块。”不想回忆的陆安也痛苦的皱起脸。
“他一直在切掉那些肉块,肉块掉到地上还会蠕动。”
“唔,太恶心了”楚涵云制止了陆安的描述,他递给林原一杯咖啡“里面加了止吐剂,但是我还是劝你不要下去看了。”
拿着咖啡的林原有些害怕,“……蝤族都死完了吗?”
顾洄看向林原“军队关押的是全部蝤族了,他们都参与了虫母实验。”
“卵库还有蝤族的卵吗?”林原喝了一口加了止吐剂的咖啡,有点苦涩的味道让他想到一个问题。
“没有,绝对没有。”楚涵云对着林原挥挥手,闪光蝶的卵库也快见底了,但是蝤族的卵库是已经空了,都是之前贺栢羽为了扩展研究孵化。
“那蝤族是永远消失在了虫族的历史上了。”顾洄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思索着,说到被遗忘还是让所有虫族沉默一会。
“不对,还有一位,贺栢羽。”楚涵云忽然记起来“他被关押在法庭审判所,不在军营,所以他就是仅剩的蝤族了。”
林原将所有的咖啡一饮而下。他叹了口气,“我还是得下去看看。”
“那个蝉族的幼虫是个疯子,为了安全还是不要下去看了吧。”顾洄立刻拦住林原。
“让他下去吧,虫母的意志我们不能违抗。”楚涵云又灌了自己一杯咖啡,然后打起精神带着虫母走进地下室。
打开门一股刺鼻的腐臭与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如同一头无形的巨兽,狠狠撞击着嗅觉防线。
四周的墙壁上,残留着斑斑血迹,像是一幅抽象的恐怖画作。
原本井然有序的实验设备此刻七零八落,玻璃器皿破碎一地,尖锐的碎片在黯淡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而那些曾经被囚禁在实验舱内的实验体,如今大多已不见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的、破损不堪的容器。
实验台扭曲变形,金属支架像是被某种巨大力量生生拧断,歪歪斜斜地倒在一旁。
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那只蝉族存在的痕迹,之前在审判大厅能够闻到的甜腻味道改变了,是成年的蝉族的信息素味道,猛烈而又绝望的情绪在地下室里面蔓延。
楚涵云用手捂住了口鼻,他摇着头指向一扇门,那扇门下还在渗出血迹,一些东西在里面蠕动,能听见细碎的声音。
林原想起审判厅上那个孩子叫自己妈妈的样子,率先靠近,轻轻敲了敲门,开了口“里面有人吗?”
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妈妈”伴随着砸在门口的声音碰撞,让林原和楚涵云都吓了一跳。
“他在里面。”
“别进去吧,我感觉那些止吐剂好像过期了。”楚涵云苍白着脸和林原说,但这个借口太撇脚了。
原本被就没有锁上的门还有一条缝隙,现在被死死的抵住了,林原能感觉到门后的力度,大的简直是要撑破这一扇门。
“你还好吗?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林原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作为同样被实验的虫族,他不觉得对方有什么错。
“信息素……我想要妈妈的信息素。”低沉的几乎像是浸泡在水里的声音,带着祈求的声音。
楚涵云依旧在对林原摇头“你为什么要听一个怪物的。”
林原推开了楚涵云“如果你要说怪物,我不是实验室里面的怪物吗?区别在哪里呢,只不过我身上的异化让你们爱我,而他身上的异化让你们恐惧他。”
散发出自己虫母的信息素之后,楚涵云的面色也好多了,他一言不发的跟在林原后面也不再阻拦他。
“谢谢……”门后的声音吐出这句话。
“我可以进来吗?”林原询问。
“好的妈妈,我已经收拾好了。”
屋内,地板被鲜血浸透,色泽暗沉,宛如一片凝固的血海,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黏腻。
蝉族的少年抬起头,他还抱着那脏污的枕头坐在角落里。
他的黑发凌乱不堪,几缕发丝黏在满是汗珠与血污的脸颊上。原本顺滑的乌发,此刻被汗水和血水浸湿,一缕缕纠结在一起,毫无生气地耷拉着。
少年的脸庞沾染着灰尘与斑驳血迹,显得格外狼狈。那双碧绿的眼眸,本应如清澈自在,此刻却满是惊恐与惶然,眼神游离。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干裂起皮,带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像是在痛苦中咬啮所致。
少年抬起头,颤抖的放下怀里的枕头,慢慢的爬过去,他原本清脆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颤音“妈妈……你可以不怕我吗?”
“我知道我很丑……自从他们给我注射了那些奇怪的东西之后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吃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可是我太饿了,他们让我太饿了,我也很生气……我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我……”
蝉族是有预言的能力的,原本应该在议会游刃有余的决策,能够有自己的人生,却被毁在了这里。
林原跪下来,也不在乎地面的血渍染红了他的军装,伸出手展示出一个拥抱的态度“没关系,过来吧。”
明明已经决定去触碰那个拥抱了,明明已经走到那最后一步了,就差一下下他就可以触摸到梦寐以求的东西的时刻,少年停下了。
他回到跪坐的姿势,没有再向前了,他把手背到身后,缓缓低下了头“没关系吗?……妈妈不记得我反而更好吧。”
少年的手缓缓握住了自己的喉咙,在林原紧缩的瞳孔中,他笑着缓缓说“如果你再对我差一点,我就会缠上你。”
他原本是这样打算的,暗无天日的研究所,那些可怕的恐怖的实验将他的身体一遍遍剖开,连名字也没有的T724A号是蝤族从蝉族偷来的卵。
自他孵化起他就一遍遍的听到那个名字“林原”,那个竟然在一众实验体中拥有姓名的存在,这里的所有实验品都是为了仿制所谓的“林原”的实验过程。
大部分都是蜂族,刚刚从幼虫长大的雏蜂,每一个都要注射虫母基因,改造生殖腔,之后就是二型信息素药剂。
但是没有一只雏蜂活下来,只有他这只不被抱有希望混进去的蝉卵活下来了,于是他每天的实验都随着研究员念叨着。
“林原用了什么药剂,他的成长环境是什么样子。”
T724A号不知道“林原”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自己要尽可能的像他,一样的柔弱无害,一样的无法发育。
从懵懂无知,到憎恨,最后到听到这个名字他就生理性反胃,恶心,T724A号的生活单调又简单,只有实验床上的枕头可以随时陪着他,那是他最后对于母亲和柔软的想象。
可T724A号是蝉族,他会预见自己的未来,最无能为力的就是知道自己的命运却无法改变,他在预言中看到自己一步步成为怪物,站上审判台,最后被唾弃和厌恶。
他就越恨“林原”。
但这份恨不纯粹,T724A号的世界里只有“林原”这个名字,于是终日陪着他的枕头也叫“林原”。
最后他在预言里看到了,自己长大了,不再是怪物,长得高大又俊美的蝉族站在虫母的身边,他们亲密的交谈,一起相伴入眠。
那是什么时候的未来,T724A号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是宇宙坍缩过后的下一个轮回吗?他不知道。
“林原”是虫母,T724A号终于弄明白了研究所里在做的事情,“林原”离开了,所以他们想要第二个,可T724A号不是虫母,他的枕头只有一个名字,他想成为预言中那个虫母身边的人。
在审判台上的那天,他看见虫母了,穿着一身军装遥遥的望着自己,T724A号不知道自己怎么学会这个词的,他情不自禁的就说出口了“妈妈。”
现在“妈妈”来找自己了,T724A号不需要名叫“林原”的枕头了,他完全可以缠着对方,用自己的能力,用自己怪物一样的身躯去控制对方。
无论是吃下去,囚禁,还是杀死,妈妈都可以属于他。
可是在预言里没有的这一天,林原跪在地上向他敞开怀抱,他说“没关系。”就好像故事里的妈妈一直在等他。
T724A号反而不知所措了,他觉得自己的思想肮脏,自己的想法龌龊,他不能玷污妈妈,就像他在那地面上留下的血迹,一点点顺着布料被吸收上去的毛细现象。
妈妈的漂亮的裤子被他的血染黑了。
如果他真的爱妈妈,他就不该走近那个怀抱。
“但是你爱我,你不能爱我的,妈妈。”少年悲戚的目光在昏暗的地下室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