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憬琛困得，上完心理课上体育课倚靠着篮球架就睡着了。
“诶，琛！”葛学抱着球离的老远就叫夏憬琛，夏憬琛又被他一嗓子叫醒了。
“诶呀——”葛学拖着长调过来胳膊架在夏憬琛的肩上，“别睡了，一块儿玩去啊，走走走。”
“困。”夏憬琛闭着眼睛，葛学拽他也拽不起来，又不敢硬拽他，不然这人又得炸了。
他其实也睡不实，但白天闭着眼睛有光感，周围一有变化他也能感觉到。
就像现在，眼前突然黑了，他睁开眼睛就看见站在面前的人，肩宽腿长，仰起脖子喝水。
方知翊长得很高，比夏憬琛要高出一个头，大概也和他爱打排球有关，除这项运动以外，对什么都淡淡的，不说喜欢，但也不落，平常上体育课如果葛学他们不缺人他是不会去的，就和苏念棠周黎一块儿打排球。
周黎说他很久之前也打篮球，但初中的时候因为被篮球砸到过耳朵，助听器被砸坏了，再那儿之后，苏念棠就不让他碰了，这两人一块从小一块长大，苏念棠又比周黎大，天天那哥味儿满的要溢出来，什么都管，人助听器得揣着，人也得揣着。
刚刚本来是方知翊林雅还有那两人一块，现在这俩人歇下了，那边就缺人了，周黎喊葛学过去。
林雅没和方知翊一块过来，半路就和姜雨她们聊天去了，夏憬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觉的他刚刚看到的地下的蚂蚁，好像都爬在了他心上。
葛学磨夏憬琛：“诶呀琛琛，你去嘛，你和我一块去嘛。”
夏憬琛差点呕了，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闭嘴，走。”
“嘿嘿，琛你最好了。”
葛学和夏憬琛小学就一个班认识，但初中分开了，高中也是有缘又在一块儿了。
“来！丽丽，我今天要和你决一死战！”
“切，棠哥，上！”周黎一挥手，苏念棠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葛学也不怵，一颗球发的老来高，还快，一下就冲过了网，周黎是接不住了，苏念棠直接一个起跳，卫衣都起来了一截露出了腰线，一只手高高的抬起拍回了那一颗球。
葛学没接着：“卧槽?！”
这回夏憬琛发球，都是男生，发球的时候都爱暗暗拼个高低，他没比葛学差多少，这回周黎接着了，他没苏念棠那么冲，四个人有来有回的打了几次。
最后又落在了葛学脚下。
但葛学是个有事为难他物，绝不难为自己的人，宁愿是说自己脚下这块地有问题，也不说是他菜，就要换位置。
周黎摆了摆手，大方的说道：“诶呀诶呀，换换换，我把我棠哥都给你，我和琛总一队。”
换了位置以后，葛学还真的找到节奏了，男孩子们玩的都流汗了，但好在三月天并不是很热，葛学掀起衣服下摆擦了擦汗。
这几个人都算在男生堆里出众的，本来就比较惹眼，他这么一骚，更是有女生看了过来。
其他人没眼看，周黎跑去喝水，他水杯和苏念棠的一起，就在这边，但夏憬琛的就离远了，在他刚刚坐着的篮球框下，有一段路呢，本来想着算了，结果水杯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
“喝水。”
是方知翊。
“……谢谢。”夏憬琛心颤了颤，接过水杯喝了口水。
中场休息了一会儿几个人就又开始了，夏憬琛喝完水方知翊就自然的接过拿着水杯懒懒散散的靠在一边的网门上看着他们。
天还是热，夏憬琛觉得。
他心猿意马的打着球，余光看到方知翊一直在看着这边，心想方知翊应该是看着他们四个人的，有什么好看的。
打球讲究专心，注意力没在球上便是大忌，夏憬琛犯忌了，他注意力不说没在球上了，都不在这个场子上，有那么点神全分在方知翊身上了。
结果就是，葛学一个快球飞过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没接住——
他又被葛学的球砸了。
这回比上回严重，夏憬琛登时就感觉鼻腔一凉，有东西留下来了，鼻梁骨也疼，是鼻血流出来了。
还没等一边的周黎反应过来，一个影子就飞了过来。
夏憬琛后脑勺被一只手扣住，卫生纸捂住了他的鼻子，纸上都是那股洗衣液的味道。
回头就对上了方知翊的眼神，但他又不敢多看，他最不敢看的就是方知翊，他的眼睛太丑了，他怕他对不住焦又看偏，一直都是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琛，我又砸到你了。”葛学快要跪下了。
夏憬琛回过神来，抬起手自己捂着鼻子，有点疼，别是一球把鼻梁骨砸断了，但他还是摇头，闷闷的说了声“没事”。
“去水房洗一下。”方知翊说。
“嗯。”
葛学也要去，方知翊没让，让他们继续玩，夏憬琛也不想让他去，如果跟着去了，葛学得给他道歉道一路，多大点事儿。
去了水房夏憬琛用凉水扑鼻子扑了几次，血止住了，就是鼻梁骨有些疼，他轻轻的按了按，疼。
“疼?”方知翊问。
“有点。”
“我看看。”
夏憬琛愣住了，慢悠悠的转过头，眼睛也只敢向下看，方知翊看了看，说，“青了，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伤着，去校医室吧。”
“……哦。”
“怎么了？”夏憬琛要转头，方知翊突然问。
“嗯?”他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了?”
“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啊?”夏憬琛觉得莫名其妙。
“一直躲着我，我以为我已经丑到不能看了。”方知翊语气淡淡的，但说的话却有点儿孩子气。
夏憬琛被他逗笑了，说：“想什么呢，你多帅啊，型男?”
方知翊没出声，两个人就默默的走在校园大道上。
春三月的风不热，热的是少年的心。
夏憬琛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说，“方知翊，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右眼看不见吧。”
“嗯。”
“其实不止是看你，别人也一样，我不敢正视别人，不敢和别人对视很久，你知道，瞎子对不住焦，我只有一个眼睛，你们两个眼睛看到的东西，我只能用一个眼睛看见，离远了别人也看不出来什么，离近了就和别人不一样了，我也不知道那个眼睛在看什么，初中的时候，和别人说话，就老是会听见‘你在看哪儿啊’‘你是在看我吗？’，”夏憬琛笑了一声，“别人说话眼睛乱飘是不礼貌，也不尊重人，后来慢慢的，我就直接不看了，偶尔看几眼，别人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所以你别多想，不是你丑，是我有病，本来也没多大事儿……”夏憬琛不说了，感觉再说多就矫情了，他只是怕方知翊多想。
方知翊很长时间没出声，夏憬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管他吧，他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病吧。
“夏憬琛。”一段路走过，林荫没了，走到大广场上，太阳烘的人心暖暖的。
“嗯?”
“你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的，在我这里，你是最好看的。”
夏憬琛感觉自己好像要晕倒了，是中暑了吗？应该不是的，但他确实被太阳烤的浑身发烫，最烫的是心尖，那里炸开了花，他半晌才低低的说：“好看个屁，什么好看……”
“眼睛最好看。”
“……”
夏憬琛怔愣，好像有一瞬间他不是脚踩着地，而是坐在土堆里，又听着小孩绷着脸跟他说：“我最喜欢你的蓝眼睛了。”
方知翊就这么站在他面前，说的每一句话让他晕眩。
看夏憬琛愣了半天，方知翊声音带着笑意的说：“怎么了？傻了?”
夏憬琛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好不真实，他死后的走马灯切片是他幻想中的世界。
他得刺激一下随便一个感官，测一下现在到底是不是做梦。
想着，他手伸进兜里拿出了一颗千纸鹤，还没打开就被人拿走了。
“你补牙了。”
“补牙”这两个字威力也挺大，夏憬琛突然感觉到自己牙床疼了，但他还是要吃糖：“早就好了。”
“好了也会坏。”
“别咒我行吗？”夏憬琛又拿出一颗糖，剥开糖纸把糖扔进了嘴里，手里捏着薄薄的那张糖纸。
这条路不长，光线透过树荫却有着长长的影子，还有星星点点的光斑。
夏憬琛把糖纸对着一道光照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收回，那张薄薄的糖纸上就放了一只很小的千纸鹤。
镭射糖纸折射出彩色，糖纸折成的千纸鹤有着彩色的翅膀，好像下一秒真的要飞起来了。
“你还会叠这个?”夏憬琛问。
“嗯。”方知翊说，“还会别的。”
“什么?”
“蝴蝶?”方知翊说着拿过夏憬琛手里的那张糖纸，修长的手指折着小小的糖纸，夏憬琛感觉方知翊好像在撩动他的心弦。
一只蝴蝶出现在方知翊的手上，展翅要飞，夏憬琛就看见一只白蝶停在了那只“彩蝶”上，驻足片刻就走了。
“三月就有蝴蝶了。”夏憬琛说。
方知翊说：“我二月就见过蝴蝶了。”
“……”
方知翊说：“黑色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