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泠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不善,想要挽救弥补些什么就见顾晔承并没有不悦是神情而是扬了扬手示意给林泠看他手上的伤。
“看看朋友,顺便换个药。”
林泠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她不知道顾晔承刚刚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于是试探性的问他:“你刚才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林泠在想什么顾晔承心里跟明镜似的,顾晔承知道林泠怕他看见林泠对待旁人的虚假关切和热络,如果看见了日后对于顾晔承便像是被人扯下了衣服,赤条条无可遮蔽。
但是林泠越怕,顾晔承便是越要戳破,不然日后这张面具会跟随着林泠走入他们的婚姻,从而度过一生。
当一个人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之时,看见的不是真正她,而是模糊的血肉。趁现在一切尚未开始,顾晔承会把她这种习性扼杀在摇篮里。
“你是指看到你虚伪的一面?还是指最后解决事情松了的那一口气?”顾晔承的这一席话说的云淡风轻,好似就跟寻常唠嗑一般轻松,可这话落到林泠耳朵里,心就凉了半截。
果然,还是被顾晔承看见了。
林泠深知自己此刻如果再说一些什么热络客套的话,落到顾晔承的眼里就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顾先生,既然你看清了你眼前的这个人,有没有想反悔的意思呢?”林泠带着笑,语气中的调侃意味十足,但是浑身的锋芒已然彰显。
这话看似调笑,实则有多少的疏离和冷漠顾晔承感受的到。
“你的价值远比你的本身更能坚定我的态度。”
意思是,并不会。
他的回答本就在意料之中,林泠也没有多少的兴趣,不管顾晔承是不是带有目的性的来这家医院,也不管顾晔承是不是故意戳破那层纸,此时此刻,林泠不想再把谈话继续下去,之前的好感这一瞬间归之于零。
“团子!”林泠刚想不和顾晔承打招呼便会病房就听见白陆英的声音从林泠的身后,白陆英正好可以看见顾晔承。
林泠身子一僵,最不想发生的事居然这么快就发生了。
白陆英手里拿着饭盒,看样子是出去买晚餐了,此时刚巧回来却碰上了这么一幕。
林泠慌了神,朝着顾晔承使了个眼神让他赶紧走,却不曾料,顾晔承直接越过了林泠走到白陆英的面前。
“伯母你好,我是顾晔承。”
白陆英一时之间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木讷的回敬了一声。
林泠视死如归般深吸了一口气,现如今局面已经不可逆,与其扭扭捏捏的让白陆英看出端倪,倒不如大方一些先发制人,避免顾晔承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林泠对于顾晔承是这般介绍的,只是一个朋友,至少现在是。
白陆英闻言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们家林泠性子古怪,承蒙你多担待。”
“伯母言重了,她很好。”顾晔承的顺势一回答,似乎将刚刚和林泠发生的不愉快全都遗忘了一般,林泠对于顾晔承的这点很是满意。
顾晔承这人心思深,但为人不失礼节,算是个君子。
顾晔承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方法,和白陆英的三言两语之间就让白陆英高兴的不得了,让白陆英将林泠这个女儿全然遗忘,十分自然的让顾晔承进了病房,一通话下来都是白陆英再问顾晔承在答。
林泠插不上话,想走又走不得,她怕自己一走,顾晔承说出些什么来白陆英承受不住。
林泠坐在角落里撑着头观察着顾晔承,从上次之后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上次见得匆忙也没有仔细观察过顾晔承,正好,他和白陆英谈天说地的时候她可以仔细观察顾晔承。
林泠发现顾晔承是个不怎么爱笑的人,他的笑容都是十分清浅的,整个人的气质与寻常人不同,他身上有一种硬气却又带着丝丝入扣的清冷,明明应该是一个很难以相处含带锋芒的人,但是看他和白陆英的谈话又不像是难相处的人。
这个人,还真是有些复杂。
顾晔承感受到林泠观察的目光,在和白陆英谈话的空隙间朝着林泠投递过去一个目光,那个眼神平静如表象的深渊,带着某种吸引力让林泠心口一紧。
初见时林泠怕自己惊艳了顾晔承,却不想,自己却被顾晔承给惊艳到了。
明明年少时沈如故已经揉进了她的年华里,惊艳了时光和岁月,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被沈如故除此之外的人给惊艳到,如今……
沈如故是这个世界上顶好的人,无论外界如何说道他,至少在林泠的心里是。
对于沈如故,林泠承认自己是一见情深,纵使那时候年岁尚小。
林泠不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下意识去逃离顾晔承的目光,再看去的时候顾晔承的目光早已不在林泠的身上了。
“晔承,我看你长得倒是挺像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白陆英的目光细细的打量着顾晔承的五官,顾晔承的长相不属于那种第一眼给人尤为惊艳的人,而是越是久看越是好看的那种。
他的耐看是属于越看越有感觉,容易让人上瘾的长相。
林泠在心里冷冷的哼唧了几声,这才认识多久,这顾晔承和白陆英这般亲近了,白陆英喊他都不叫全名了。
虽是这般想,但是林泠不会傻到将心里的情绪搬到脸上。
白陆英平生没什么朋友,林泠和白陆英生活许久也未曾见过白陆英和谁亲近过,顾晔承长得像白陆英认识的一个朋友,这倒是吸引了林泠的注意。
“尤其是你这眉眼还有你身上的气度,像极了。”白陆英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林泠前所未见的一种神情——眷恋。
像是追溯很久以前的一个人,白陆英用手细细摩挲着顾晔承的眉眼,顾晔承闭上眼不言语任凭白陆英的手在他脸上摩挲。
“像极了,像极了。”白陆英念叨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逐渐哽咽,林泠这也是第一次见白陆英这般。
在她的印象里,母亲是温吞优雅的,她一举一动平和且沉稳,失措和不自禁这两个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在白陆英的字典里,如今,见了顾晔承一面,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白陆英的这一面。
林泠有些怕白陆英情绪激动伤了身体于是乎出言喊。
“妈!”
白陆英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收回手,抑制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白陆英吸了吸鼻子,温声的对着顾晔承道歉道“晔承,对不起,阿姨失态了。”
顾晔承睁开眼望向了林泠,林泠直直对上顾晔承的双眸毫无闪避,顾晔承一笑,那笑容像鬼魅一般,仿佛要将林泠的魂魄勾了去。
太撩人。
这是林泠此时此刻唯一的感叹。
“伯母可以跟我说说,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个人吗?我很好奇。”
不仅顾晔承好奇,林泠也是十分好奇,换做是平常林泠断然是不会去问白陆英这些的,白陆英似乎很不喜欢提起从前,林泠不知道原因便也不问,免得伤了母女之间的和气。
顾晔承这一问在情理之中,换做任何一个人,对于和自己长得很像的那个人都会有好奇心。
“他呀……”白陆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叹息的意味,仿佛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能诉说出那冗长的故事。
“他是一个军人,凑巧的是和你一样姓顾,是个有血性的人,他这一生都以他的国家为信仰,后来也为了他的国家牺牲了。”
仅仅是这简短的一句话描述,可顾晔承和林泠都朦胧的听出了其中的故事。物是人非,能够眷恋的,能够平淡带过的,一定是共同有故事的。
顾晔承识趣也不追问,知晓白陆英此时的兴趣消弭了,关切了白陆英几句便起身离开,出于礼貌即便不愿林泠到底还是出门送了顾晔承。
医院的走廊静悄悄的,这一层是高级病房不比普通病房喧闹,来往的人稀少的可怜,只是偶尔有医生进出巡房,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林泠对于顾晔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以为顾晔承会告诉白陆英他们两个人即将的关系,但是他没有,她以为顾晔承来者不善,却也不是。
从始至终顾晔承一直谦逊有礼,相比自己对他的态度,似乎显得有些粗鄙。
林泠挣扎的开口,此时她应该给顾晔承道个歉,不应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又有些拉不下脸面。
“那……那……那个……”
“恩?”
顾晔承偏头看向林泠,低哑的嗓音里发出沉沉的回应之声,声音落到走廊里混合了空旷带着些许回音拨人心弦。
“我……咳……”林泠斟酌的开嗓,本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道歉,顾晔承的这声回应让她有些失了方寸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林泠手心出汗,心里打鼓。
她不敢去看顾晔承投来的目光,她有些羞愧自己的关心则乱而对顾晔承的语气不善,林泠平复自己的心气,刚刚想开口却听到顾晔承道:“陪我去换药吧。”
“我……好。”
这声道歉,又被压下了肚子里。
顾晔承哪看不出林泠想说什么,商场里摸爬滚打都活成了人精,顾晔承不想把林泠逼得太紧,一松一放才能收放自如。
医疗室里,医生熟练的拆开顾晔承手上的纱布,林泠坐在一旁安静的不出声,纱布一层层的被揭开,揭到后来医生都下意识的轻了动作,直到后来纱布被完全揭开林泠才看见顾晔承手上的伤,虽然伤口被处理过,但是看上去却还是触目惊心。
可顾晔承从头至尾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受伤不是他的手一样。
“顾先生,虽然玻璃的残渣被清理干净了,但是伤口还没有结痂,您还是要注意尽量不要用这只手。”
医生将纱布揭完放置到一旁的托盘里,而托盘正巧就在林泠的旁边,医生拿起消毒的碘酒和棉签,林泠却忽然开口道:“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