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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血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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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的气候几乎没有像样的冬季,称得上凉爽的天气倒恰好在达玛拉纳娶王子妃的这段时间。多年以后想来,这是我们那段绮丽岁月里最后一个美好的记忆。

宫廷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为英俊的、骁勇的达玛拉王子接风洗尘,表彰他的事迹与热忱,顺便也借此正式宣布王子的婚事。

矮桌上的银盘,无花果和杧果像小山一样高高堆起,葡萄酒浆将风酿出了香气,权臣、贵族、奴隶与士兵,女士的猫眼石蓝耳坠,领主的孔雀羽毛摇扇……

人们推杯换盏,苏丹窝在宝石王座构成的闪闪发亮的巢穴里,慢条斯理地用鼻尖蹭着我的发梢。

“父王,母妃——”

谈笑堆叠到极其快乐的时刻,达玛拉穿过铺着长绸布的酒席甬道,面颊通红地走到王座边缘向我们敬酒。

苏丹讶异地挑了下眉,失笑摇头:“达玛拉,疯小子……你喝得可真不少,不去瞧瞧你新婚的姑娘吗?去和她说说话,别冷落她。女人恼了可是很难哄的。”

达玛拉认真地看着我们:“那些感情纠葛是最没意思的事情,我更关心往后,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那才痛快。”

“你还太年轻了,达玛拉。”苏丹不以为然,“终有一天你会像痴迷功名一样意识到美人的乐趣。也许到那时你会有更多位美人,所以,学着做一个知心的情人也是男子很重要的一课。”

“我会好好练习的。”达玛拉回答时看着他的父亲。随后他对苏丹说话时,却又看向我,“父王,我刚刚在来路上听说,维齐尔还有一件事禀报?”

苏丹如梦方醒:“哈沃西亚,宝贝儿——我差点忘了,今早维齐尔正好讲了些故事给我,我要讲给你听呢。”

他的嗓音低低地在我耳边盘旋,我感到心中翻腾着奇异的预兆和感情。

在苏丹的示意下,维齐尔从坐席间走出来,开始讲述他的故事。达玛拉恭谨地退到了王座一旁,垂手而立。两名侍卫拿了一副弓箭呈到苏丹面前。

“哈沃西亚妃……”维齐尔的脊梁比平时躬得更低了,“从大约去年以前,不少城池出现过反叛的乱军草寇,想必您也有所知悉。”

我点点头,向右侧看去:“达玛拉还参与了一场平定战呢。”

维齐尔继续说道:“调查人手在民间找到不少煽动性的诗歌与文章,各地的反抗情绪与它们难逃瓜葛。而且非常不巧的是,这些书册字迹相同,大批量地涌入民间,价格低廉……就连庶人贱民也能不菲多少成本就学上几个字儿了,这显然是不符合贵贱之分的事情。”

说话时,维齐尔的神态以肉眼可见的趋势衰老着,变成腐朽的木材,连做棺椁都嫌死气沉沉。

“陛下很好奇这种宛如能够让书册自我繁衍的技术由何而来,所以,城中查封了书商共十二间,审问、处斩一百三十七人,终于销毁了所有能源源不断造出书来的小木片……但这不足以解答陛下的疑惑。”

我恍然大悟,刻在生理本能深处的冷静在此刻触发,周围的杂音在此刻都被血液流经颅内的尖锐嗡鸣清退,只剩下极度的死寂。

雕版印刷。那本该是个聪明的创设,造福民众,娱乐心灵,殷实我的钱包。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想到接下来可能面临怎样的事态,我的身形不受控制地战栗。苏丹像一个体贴的、沉稳的恋人,慢慢用手扣紧了我发抖不停的腰,力道不轻不重地将我搂得更近。

“哈沃西亚——虽然不少书商都的供词都指向我最乖巧的好姑娘,但他们一定是受了别有用心之徒的指示,才以此险恶之言陷害你。对吗?”他温柔地看着我,眼底流淌着湍急的河水。

“我……”

“有两名罪人承认了那是他们一时糊涂的发明创造,”苏丹似乎迫切地想要为我开脱,抢在我说出任何解释之前找好了借口,“不如,我们就当是他们做的?”

我陷入一阵眩晕,话语塞在喉咙之间。座下,达玛拉的眼睛明亮而深邃,我的心沉了沉。

无论如何,哈沃西亚都不能获罪。我一人则死矣,但是这份罪名极有可能牵连哈沃西亚无辜的父母家人,殃及达玛拉……

无数在乎的人与“两名罪人”,名义上平等的性命一旦被放到天平比较也就有了轻重。短暂的纠结之后,双方毫无疑问地分出了胜负,我可耻地点了一下头。

苏丹对我明哲保身的选择满意地笑了。他拍了拍手,侍卫将弓与箭捧了上来。这下无需他多说什么我便明白了一切。

士兵押送着两名刑犯站到宴客厅正中,刑犯双手捆绑在身后,头部用一口麻质的面罩遮住,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坐席间见到这幅阵仗,随即爆发一串不小的骚动。贵族们兴奋地私语着,不知全貌也丝毫不影响看热闹的趣味。

有人要见血了。

紧绷的弦扯不开,箭矢也搭不上弓。苏丹轻轻“啧”了一声,从身后伸手过来,我感到肩头一沉,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手掌覆着我的手背,“哈沃西亚,你的动作还是不太对。我教过你很多次了。”

他嗔怪着,又耐心地像从前狩猎时那样,带着我握紧箭尾的羽毛。

一簇影子飞了出去,四下的贵族发出了疯狂的欢呼。人喜欢观赏他人被权力处刑的场面。

但是,作为处刑者的心情就不是那么轻松了。

好在这份艰难的行动已经过半。我咬紧牙关摸向另一只箭,颤抖的手几度碰开了地上的箭筒,只好垂眸确认。

也恰是在这时候,贵族们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了。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妙的预感在心头决堤,顺着场内负压的漩涡望向倒在血泊的死囚的尸体。士兵刚刚遵照苏丹的授意摘下了她的头罩。

我愣了两秒,忽而释然地笑了。

那是哈沃西亚的妈妈。

“还有一个。”苏丹提醒我。

我没有急着反应,一语不发地侧目看向苏丹。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设计,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王座下的风景,瞳仁在眼眶里缩小了一圈,迸发出何其冷漠的兴奋,红润的嘴角宛如噙着餍足的血光。

感觉自己也差不多快要死了,我反而出奇地平静下来,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问他:“苏丹,灾民流患聚集如山你不管,城区纵火一走了之你不管,怎么有雅兴专查印书案呢?”

“……宝贝,谋反是大罪。”

苏丹说——

“而且,别那么深情地看着我,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到底是恨还是喜欢。这个处置分明是你亲口选的,哈沃西亚,你以为自己算是‘无意’动手的吗?宝贝儿,抓紧点时间,还有一个。”

我最终还是松开了拉满的弓弦,因为总觉得如若不这么做,刚开始牺牲的那一条人命就会像个笑话。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苏丹失声仰天大笑了起来,用他滚动的喉结直视着我,笑倒在背后的金王座。

“真好,哈沃西亚,你还是那么听话。”

他嚷着,许久停下来擦了擦眼角,又絮絮地念道,“不然我会很为难的……其实就算你敢赴死,我应当也不是很舍得。真可惜啊,你们一起活下去的机会没有了。”

杀人之后是诛心。

被苏丹偏爱的人何其不幸。

我沉下心,空前仔细地盯着他的面容,他披散的长发覆盖在肩头,发丝比达玛拉的更直,黑色中透着淡淡的乌青,像鹰炸开羽毛的翅膀遮天蔽日。

他高高在上地平视着我。四下仿佛都暂时消逝,唯有我们共同蜷缩在黄金王座。但只有苏丹坐在王座上,哈沃西亚只是坐在王的怀中。

可是,苏丹太大意了。他忘记了我今日出席时,恰好戴着他赏赐的黄金剑。又或者,他根本没有考虑过那把漂亮的装饰品也有出鞘的可能?

我咬了下嘴唇,悄然摸向剑柄的手在这一刻握紧……

一股力度猛地扯了我的衣角,直拽得我身子微微向后转去。达玛拉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而后状似不胜酒力趔趄着摔在苏丹脚边。

苏丹的眼底划过一瞬的嫌恶,默默抽回了被达玛拉抱住的脚踝,又拍了拍我,云淡风轻的语气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宝贝儿,你看他醉成什么样……今天发生了许多事,不是个柔情蜜意的好时候。我也很累了,就到这里吧。”

我面无表情地从他的腿上挪下来,手也松开了佩剑的把柄。苏丹又吩咐了侍从几句便转身告辞,拖着长长的金丝曳地绸带,布料流光溢彩的花纹一直他的从腰间延伸到脚后的地面。

苏丹走后,达玛拉从地上爬起来,提出要送我回去。他面上容光焕发,流露出迷离的微笑,看着倒没有不胜酒力的失态。

这时我差不多算心如死灰余烬纷飞,也无所谓其他人怎么样了,既然达玛拉要跟着那就随便他。

经过外面立着十二尊喷泉的水池时,达玛拉神色紧张地挤到我和水池之间,我撞着他的胳膊,才哭笑不得地意识到——他如此坚持跟着我,好像有那么几分可能是担心我一猛子扎进去跳河。

但我怎么会死呢,我这条命现在很贵。

懒得和他解释,一路无话地回到宫殿,强撑着精神的达玛拉却猝不及防地绊倒在了进门的那一刻。葡萄酒的确会延缓一点儿才上头。

匆忙间他撑住了院落的门环,不至于跌得太难看,只是这也使他维持在不上不下的高度,歪歪斜斜、近乎僭越地将头靠在了我的腰间。

我尴尬地用膝盖顶了顶达玛拉的身子。门环顺势脱手,他沿着腿一路滑坐下去,痴笑着,开朗地咧着嘴角,红口白牙地说着,“哈沃西亚!庆祝我们又活过一天!”

他仰面望着我,不知时天幕星辰的光映入他的眼里,还是他的眼中的确沁出了泪水,我看到里面有细碎的光泽。他无声地哭着,喃喃着醉话:“这是不是个很糟糕的国家?”

我惊讶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好像有别的灵魂投生在这尊身体,达玛拉的样子浑然不像我熟知的他。

他喝醉了,却又无比清醒:“哈沃西亚,相信我。让我亲手改变它。”

可转瞬之后,一名聪慧的、睿智的王子绝望地笑着合上了眼睛,再度张开眸子,王子消失无踪。

只见到一头年轻的雄兽从石质地板上摇头晃脑地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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