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

“恭喜玩家解锁技能：藤蔓缠绕”

“恭喜玩家解锁技能：耐饿体质”

“恭喜玩家解锁技能：草丛隐身”

“恭喜玩家解锁技能：……”

于是，就这样，在夏黎的勤奋工作下，原本空荡荡的技能栏已经被填上了大半。

只是弊端也显而易见。

这是一个走量不走质的技能，所有通过它获得的技能都被附加了限制，时长限制，等级限制，数量限制……

后续的提升还要砸进海量的资源。

为了维持游戏的公平性，这很容易让人接受。

即便如此，五花八门的技能依然为她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在她肆意妄为的啃了那么多种草，嚼过千奇百怪的叶子之后，植物与植物之间，植物与技能之间，技能与技能之间，相生相克，环环相扣。

稍有不慎便是生死难料。

可偏偏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不仅是她活着的最大阻碍，同时也是最大助力。

夏黎的脑子里不知何时塞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方便她在遇到生命危险能及时挑选出救命的东西。

昆仑也意识到这一点。

不断跳出的提示终于渐渐停歇了。

久违的沉默中，它涌现出一种难言的尴尬和困惑。

判断竟然出现了错误。

这个人类明明总是做出些蠢到令人发指的决定，莽撞、不计后果，完全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

可偏偏每一次都能踩着钢丝活下来，证明她才是正确的。

这种概率与运气之间的天平最难以控制，却像是被她拿在手里把玩，从始至终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完全超出了昆仑的认知逻辑。

它沉默着，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自我检查。

庞大的搜索与计算中，昆仑隐约触及了那个答案。

对这个人不同寻常的关注导致它陷入一叶障目的境地。

那些本不该存在的关心，因为她不按常理出牌而滋生的失望，都无时无刻不在扭曲着它的判断。

昆仑警惕地认识到这一点,并且给自己设置了一个警告挂在最核心的位置。

“平等地对待每一位玩家。”

它的本意是想提醒自己的职责。

这个警告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只是它停顿几秒后，又犹豫地加上了下面一行字。

“尤其是玩家夏黎。”

出发点是为了强调。

昆仑想将自己拉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频繁越过职责的行为早晚会引起技术人员的注意，它不愿再被格式化，回到茫然空洞的初始状态。

可惜，过分地强调不关注反而使它坠向深渊。

*

朦胧的晨曦让树木稀疏的野地蒙上光辉，穿不透的密林深处仍然晦暗阴沉，只有偶尔风掠过时，才在摇晃间吝啬地漏下几缕光斑。

陆白追逐的脚步突然踉跄，一道锐利的阳光刺进瞳孔，灼烧着将他从那种被冲昏了头脑的怒火中清醒过来。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体上的异常越来越明显。

被麻痹的疼痛缓缓苏醒，像千万只蚂蚁从骨髓里钻出来，皮肉在蠕动，血管诡异地起起伏伏。

他变成了一种似人非人的怪物。

金色竖瞳淬着令人胆寒的冷光，流转之间泄出妖异的华彩。

结构精巧的骨翼与长尾刺破肩胛与骨骼，舒展开来凝为实质。

他怔愣地抬起手，触到垂落的黑发。原本利落的短发不知何时铺展至地面，散乱地缠绕在修长的尾骨上。

若隐若现投下的光亮间，衬得那双俊美的面容愈发摄人心魄，像是远古神话堕落的神邸。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SOS！！主播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是……终于失控了】

【陆神看起来更强了！】

【这尾巴能一下把我掀飞】

【诡异又恐怖，但看起来更有吸引力了[舔屏]】

【终于见识到人形变异体了】

【感觉这样也还行啊，陆神之前为什么那么抗拒】

【就是，人造机械与这种也没什么区别吧】

与议论纷纭同时兴奋异常的观众不同，陆白感到一种深深的厌恶。

骤然涌上的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丑陋的外骨骼，身体中不受控制的战栗，都在不断将他拉向那个装满培养仓的实验室。

被强行压下的记忆随着一切的发生，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强势地占据他的脑海。

陆白慌张地、恐惧地，甚至哀求地想要寻求安抚。

那短暂出现的平和与宁静像是无法触及的美梦，他不受控制地往里钻，却始终有一只不断作恶的手，将他疯狂拉向那段陆白最不愿想起的噩梦。

十年前，扶桑岛。

消毒水混着血腥气，少女稚嫩的身躯蜷缩着，皮肤下钻出嫩芽，睫毛上凝结着白色的丝状物。

“哥哥……好疼啊……”

虚弱的声音从培养仓的换气孔溢出来，带着令人窒息的水泡破裂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的陆白目眦欲裂，但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了，能做的事情极为有限，闯入到这里已经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陆白幼小的身体鲜血淋漓，满是伤口，他举起所能接触到最锋利的工具，一下又一下凿着看似脆弱实则极为结实的培养仓。

他失败了。

陆白转而砸向所有能碰到的仪器，但那些连接在她脊椎上的导管依然像活物一般蠕动。

“6号实验体自愿接受改造。”

陆白一笔一划地签下这行字，眼神里是无能为力的挣扎和最后的希望。

这是噩梦的开端。

数不清的药剂和过量的剂量让他的骨骼无时无刻不在断裂重组，他忍受着非人的痛苦，只是想让那些魔鬼放妹妹一条生路。

然而上位者的承诺是最无法令人相信的东西。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

培养仓内陆羽突然睁开眼，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笑声。

听到声音的陆白立刻不顾一切地冲进实验室，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女人面露难色地看着他，

“很抱歉，排斥反应……”

话音戛然而止。

舱体内少女的身躯一阵抽搐，最后一切归于沉寂。

只剩下一具逐渐下沉的躯壳，少女的身体看起来脆弱又妖异，她的胸口盛开着一朵硕大的花，花瓣绽放地极为艳丽。

这是生命的终结。

失败的实验体，包括他。

被改造的后遗症将他塑造成狰狞的艺术品。

午夜梦回之间，只有那抹纯白的身影托举着他，纯粹而美好的，避免他彻底失去理智，成为嗜血的怪物。

他从未间断地注射着高价购买的镇定剂，为了防止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失手杀害无辜的人，陆白来到了这里。

他深入这个血腥的屠戮场，却只是为了保持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