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字面意思。”
王大哥也停下来，平淡语气中居然还带着真情实感的疑惑。
感觉在怀疑他听不懂人话。
周旭沅：“......”
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这难道不荒谬，招聘简介里也没说还有建公司这一项啊？
来当牛马，还得自己搭槽。
周旭沅深吸了口气，忍着满心荒唐，再三确认：“建个街道办？”
“嗯。”
王大哥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你在这里找一个大小合适的空房子，把地址发给行政部，他们会办好的。”
听上去倒是简单。
周旭沅：“这边有房产中介吗？”
王大哥干脆：“没有。”
“大小合适是多大？”
“看你之后准备找多少个助理。”
这也要自己来。周旭沅烦乱地摸摸鼻尖。
找房子倒是不难，顶多这两天累一点。可从这背后传递出来的讯息却让他有些不安。
工作地点，未定；
员工，目前只有他一个。
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再走一会儿便到了管理员宿舍，就在街边上一栋居民楼的二层第二间。
底下一层是一家小超市，大门敞开但没见到人影。
推开宿舍门便能看到一个紫色的风铃，叮叮当当一阵响。
宿舍格局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进门迎面扑来股浓重的霉味。
基础家具都齐全，外层套着白布，掀开擦擦就能用。
王大哥站在玄关处，等周旭沅参观完才开口：
“你怎么直接到小镇里来了？”
“那应该去哪儿？”
“熊鸣市清泉街124号，算是我们的总部，正常来说大家都是先去那里报道。”
周旭沅回想短信内容：“我收到的短信上让我直接来这儿。”
“嗯...”王大哥摇摇头：“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上。”
见无事，他戴上面罩准备离开，“你这两天先找地方吧，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好。”
目送王大哥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周旭沅从行李里摸出口罩戴上，开始大扫除。
等收拾完，把行李全部放好，已经是上午十二点。
窗外阳光正好，米黄色的沙发被晒得仿佛一块松软的小蛋糕，斑驳的树影打上面，摇摇晃晃，像一根抖动的逗猫棒。
一夜未眠，身体疲惫程度已接近极限，周旭沅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没有半点抵抗力地往沙发上一扑。
瘦削的身体被沙发包裹成长长一条，腰背舒展，肩胛骨和脊骨透过轻薄的短袖显出形状，他的腰窄且薄，几乎陷在了沙发里。
周旭沅懒洋洋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阳光落在眼皮上，带着干燥的暖意。
就躺一个小时。
他强撑着设置好闹钟，闭上眼睛。
困意如潮水般汹涌扑来。
-
周旭沅准时从睡梦中醒来。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拿吐司糊弄掉午饭，拿上钥匙，穿好外套出门了。
居民楼里很安静。
一楼的超市也关了门。
周旭沅先绕着宿舍走了一圈，等记清楚周围的路，这才沿着甜步道慢慢走远。
仔细一看，街道上各种上天入地的‘盛况’更加触目惊心。
万有引力似乎在这里失了效。
周旭沅看着挂在只有手指粗细树枝上的木头长椅，由衷地感叹道。
又走了一会儿，他忽然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下午两点。
没错，是下午两点，不是半夜两点。
又审视了一圈四周，也没见哪个角落里藏着人。
那么，人呢？
有劲风刮过，卷起地上的一枚螺丝又半路抛下，清脆的叮当声响彻了整条街道。
身后树梢末端挂着一块脏兮兮的白布，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和树枝纠缠难舍难分。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响动，这里安静得恍若一座孤城。
如果周旭沅意志力差些，估计要怀疑早上来时看见打架的人们是他一夜未眠后产生出的幻觉。
可惜，他是一个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家伙。
时间没问题，他也没问题，那就是这里的人有问题了。
这阵强风过后，周旭沅合起记录的本子。
没关系，他可会玩捉迷藏了。
而此时，光线昏暗的酒吧里，居民们久违地齐聚在这里。
空气中飘荡着醇厚的酒味，细闻时却又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鱼腥臭。
吊灯摇摇晃晃，将数个身影拉扯得细长。
吧台上立着一块大黑板，右下角还贴着“明瞳中学”纹样的贴纸。
不知怎么就从学校堕落到酒吧来了。
没有人动，哒哒的粉笔音响起，黑板上逐渐浮现出一行幼圆体：
[人类怎么会进来这里？]
“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卡座上，顶着三个脑袋的身影阴恻恻开口，“敢闯进来，让我直接杀了他。”
“看起来年龄不大，把记忆清了送去中学读书吧。”
头戴礼帽的男人真诚建议道：“学生就应该待在学校里。”
“可他闻起来好香...”额角竖着两根触须的男孩蜷缩在吧台角落，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连挥之不去鱼腥臭都掩盖不了那股香味。
幼圆体哒哒哒：[不准，得镇长先吃！！！]
“镇长是不是又去域里了？”
“是，去七八天了，听说在修一个C级副本，有个关键道具不见了，副本不让结束。”
“哪个C级副本？我老婆就在C级，不会就是那个吧？！”西装革履，可脸上只有一只眼睛、一张嘴的男人抱头痛喊：
“该死的人类们给点力啊，我不想在异地恋了啊啊啊——”
“咚！咚！”
“你好，有人在里面吗？”
轻快的、属于人类的嗓音穿过大门传入一众居民的耳朵里。
一瞬间，所有的声响、动作都戛然而止。
“哈喽，有人在里面的吧。”
清润的嗓音中满是笃定。
独眼男子像一只被攥住了脖子的鹅，一口气不上不下，眼珠瞪出了眼眶。
他手忙脚乱地把眼珠塞回去，连滚带爬地找了个角落，缩着不动了。
幼圆体无声地甩出一片感叹号，被扭动的黑板带着，一起贴在地板上当地砖。
大家安静地在本就拥挤的酒吧里乱成一团。
混乱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被硬生生从吧台角落里揪出来，扔出二楼窗外。
男孩划过半空，不敢置信地瞪过去。
礼帽男冷静而飞快地摆出手语：
熊伟好孩子，这里只有你会飞，探清人类来意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加油！
“嘭！”
巨响从右上角传来。
周旭沅从大门前退后两步。
视线掠过头顶‘食人鱼酒吧’的门头招牌，落在栏杆间出现的黑色脑袋上。
他挑高眉梢：“嗨？”
只见那黑色脑袋“咻”一下蹿起来，是一个体型圆润的小男孩，头发浓密，眼睛又圆又大，嘴巴却很小，穿着一件黄黑相间的短袖，凶神恶煞地斜睨过来。
...如果腿没有打颤的话。
“你你你有事吗？”
周旭沅：“我听不清，你下来。”
男孩“哦”了一声，还真就下来了。
往周旭沅跟前一站，个子才到他胸口，小小的圆圆的。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不上学还来酒吧？”周旭沅半蹲下来，黑曜石般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男孩，嘴角噙着笑。
男孩呆了下，愣愣地擦掉嘴边的口水，脱口而出：“我叫熊伟，年纪不、不记得了，我我们是来开会——”
咣当！
酒吧内，似有重物砸在门上，传出一阵剧烈晃动。
熊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啪地一下捂住嘴。
完蛋，反了！
周旭沅朝酒吧大门一瞥，唇边笑意渐深，黑润的眸子里却满是冷意。
自己躲着，却把一个小孩子推出来撒谎遮掩。
别让他找出来是谁！
“你你你你——”，衣角传来拉扯感，熊伟可怜兮兮地仰头看他，“你是来什么的啊？”
周旭沅反握住熊伟的手，上下轻晃：
“我是今天刚刚上任的街道管理员周旭沅，第一次到甜蜜小镇，还要你多多关照。”
边说，边去口袋里摸糖，余光观察着熊伟的表情。
男孩应该第一次听见‘街道管理员’这个词，念念有词地懵了好一会儿。
周旭沅都做好回答问题的准备了，又见熊伟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兴奋，雀跃开口：
“我知道了，我也是街道管理员。你的来意是什么，快告诉我！”
周旭沅：“......”
酒吧内又传出一声巨响。
好险才没笑出声来，周旭沅忍笑反问：“你也是街道管理员？”
熊伟连连点头：“嗯嗯。”
“那你是我的前辈了。”
“嗯嗯！”
周旭沅：“那么身为前辈，你肯定知道街道办在哪里吧。”
熊伟：“嗯...嗯？”
周旭沅笑得纯良，抱起熊伟就走：“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地方。我们快走吧，后辈我还赶着报道呢。”
熊伟眨着豆豆眼，慌张又迷茫地被抱到了街道边，下意识扭头去看酒吧，可脑袋被一只手固定住，抬起来。
面前，比蜂蜜还香的人类笑盈盈地看着他：
“前辈，我们往左还是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