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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牡丹夜游(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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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宵犹豫再三,到底没有忍心问匣子的事。

她向青棠使个眼色,青棠便向柔薇告辞:“若有事,尽管知会我。”

柔薇淡淡道谢:“也只有恩公待我这般好了。”

青棠与玉宵踏着清霜般的月色走出杏花巷。来时慢,回时快,仿佛三两步就能走出那被冷风灌满的小巷。

青棠柔声道:“玉宵,谢谢你。”

“谢我?”

“谢谢你没有问她匣子的事。”青棠仰首望月,轻轻叹一口气,“我帮她取来那个匣子的时候,她抱着匣子哭了许久,哭得泣不成声、肝肠寸断。”

“那么你一定知道匣子里有什么。”玉宵沉声道,“说说吧。”

“明知故问。”

“呵,是啊,不过我也是猜的,至于对不对,就要靠你答疑解惑了。”

“金银珠宝而已,是花锦官留给她的。”

玉宵的声音一点一点黯下去:“那些金银珠宝,不知沾了多少女子的血,但愿其中没有牡丹。”

“牡丹?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明晚……”她笑着摇摇头,“如今什么时分?过了子时么?那就是今夜……要开赏花会的人不是牡丹,是她妹妹,双生妹妹,容貌与她十分相似,足可以假乱真。”

“是王老板对你说的?”

“是啊……这条情报可贵了,花了我十两黄金。”

“我不懂这些接头人,好像什么也瞒不过他们。”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地头蛇在此经营多年,耳聪目明不是常人可比,就连雷鸣镖局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不然你以为阎王的诨名是白叫的?”玉宵甩一甩玉佩上的穗子,“不过呢,那时候我只知道牡丹有个妹妹,却不知她妹妹会现身,还要冒充她姐姐开赏花会。所以我想,十有八九,牡丹是没了。”

青棠微微挑眉:“你是说……?”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凶多吉少。到底这位牡丹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夜一会便知。”

“你有什么计划?”

玉宵笑得两眼像月牙一样:“我要扮成隐年,在万花楼大肆喧闹,与瀚州城各路纨绔大战三百回合,直到隐年现身为止。”

“……你知不知道赏花会的规矩?”

“银钱方面不必担心,再不济,还可以赊,让他们去隐年的钱庄催债吧。实在不行,我把国公府的翡翠金腰牌押给他们,就说我是沈府二公子,豪掷万金只为一亲美人芳泽。我看隐年还坐不坐得住!”

“……好狠的心。”

“哈!”玉宵大笑,“轮不到你为隐年鸣不平。”

走出杏花巷,四通八达的芳亭街灯火辉煌,通宵达旦。一个小孩跌跌撞撞跑过来,在二人面前停下,手里提着一盏玉兔花灯。

玉宵不由多看了两眼,青棠便蹲下身去问那小孩:“小弟弟,你这花灯从哪儿买的?”

小孩遥遥一指,便把二人引往十米开外的花灯铺子。

青棠对玉宵笑笑:“去看看吧。”

玉宵伸出手指,勾住青棠的小指,面上却极自然地微笑:“嗯。”

青棠心下一颤,面上一红,却也由她握着。

长安并不是没有花灯,只是没有青棠给她买花灯。玉宵想起二人第一次逛街的场景,绵绵秋风里,他隐在长纱幂篱里的仙人之姿。

青棠慷慨解囊,玉宵自是不跟他客气,大大方方挑了好几盏,两个人双手满满当当的,都快拿不下了。

来到河边,玉宵又嚷着要放河灯。二人在花灯铺子借了笔,在刚买的花灯上题字。

玉宵实在不知道写什么,就写了两人的名字。

青棠看着河灯飘远,心中氤氲起温暖而刺痛的伤感,仿佛春风拂上冰河,银瓶乍破的一声响,惶然不知所措。

玉宵突然问:“你写了什么?”

他屏息凝神地答:“什么也没写。”

玉宵大大咧咧道:“我以为你有很多心愿呢。”

“许愿真的有用吗?能敌得过天意吗?”他的声音破碎得犹如风中残烛。

闻言,玉宵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直至十指相扣。

“既然你不相信自己,也不要相信天意了,相信我吧。”她说。

说完这一句,她只觉殷勤献得过分了,是春风太醉人,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望向她,眼中隐有泪意。

星星点点的微芒,转瞬即逝。

她却凝神静气地伸出指尖,在他眼角细细摩挲,似在擦拭不存在的泪痕。

动情声色,她的手指一路向下,状似无意地拂过他的双唇,在他唇边轻轻揉搓。

微微抬起他的下颌,她踮起脚尖,慢慢靠近了。

正当此时,青棠却问:“你的这份热情什么时候会消退呢……”

这一下把玉宵问得怔住了,她心下大恼:早不问晚不问,偏偏这个时候还要同我周旋!

可瞥见青棠怅憾的神色,她又不得不认真起来,最后还是从心而答:“这可难说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他咬咬牙,悲凉道,“害怕终有一天,你会忘记我。”

玉宵皱眉,天真烂漫道:“若我俩携手白头,又怎会相忘于江湖?”

此时她美滋滋地想:我与青棠共过生死,又怎会走不到白头?

火树银花、灯影朦胧,青棠玉白色的脸庞蒙上一层皎洁月华,更是动人心魄。

她只觉得一生最炽烈的爱,也不过如此了。

她张开双臂,埋入青棠的怀抱,牢牢箍住他的腰,缓缓地说:“你总有那么多心事,一个字也不肯告诉我。好了,我也不想听。我们不要再想明天,只要知道此刻紧紧相拥的人是彼此,这就够了。”

那人久久不应声,她只好抬起头去寻青棠,只见他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琉璃珠,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往下掉。

她不由得疑惑起来:何事哭成这样?

“既然注定要变心,又何必在一起呢?”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仿佛刚才的多愁善感是一场错觉。

青棠哭起来并不会让人特别心软,因为他掉眼泪的样子十分诡异。他那双妖艳清幽的飞凤眼定定睁着,豆大的泪珠子一滴滴往下落,跟谁赌气似的,平添了几分肃杀。

美则美矣,却也难掩杀手本色。

玉宵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又怕砸了场子圆不回来。

还好她急中生智:“你敢发誓对我永不变心吗?”

好一个反客为主,正好试探他的情意。

顷刻间,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柔情似水的双眸变得阴郁而坚毅,他抓住玉宵的双肩,哀戚地说:“我对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沈玉宵,我只求你一件事,爱也好,恨也罢,不要忘记我。”

说完就走,毫不留恋。

玉宵想,在顾君琪的耳濡目染之下,她的脾气温柔了许多。若放以前,她高低得给他一巴掌,再骂两句“神经病”。

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呢?沈玉宵忙活了大半天,不仅没亲到心上人,还把自己饿个半死。

只是这样闹了一场,气也气饱了!

她心情不虞地走进一家面馆,正是昨日去过的苏记面馆。

苏大娘认得她,对她甚是热情:“小姑娘吃什么呀?老样子?馄饨面加鸡蛋?好好好,这一顿大娘请你,你放开了吃!不止这一顿,欢迎你来免费吃面!自打你来过之后,没人敢找大娘的麻烦了!真不知道怎么谢你呢!”

玉宵情绪低落地应了一声好,随即反应过来:“免费吃面?那怎么好意思!”

其实她想说的是,那敢情好啊!只是她有做过什么吗?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面端了上来,她给自己撒了一大把葱花,再淋上几滴香油,滚烫地吃下一大口,什么青棠,都抛之脑后了!

正吃得忘我,有些不长眼的偏要来找她晦气。

有个贼眉鼠眼的小流氓见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深夜来此,不由得色心大起,急欲上下其手。

他往她身边一坐,一手搭上她的肩:“小姑娘,一个人啊?”

玉宵起初没有反应,因为面汤太好喝了。直到她从面碗中抬起头来,才后知后觉,自己被骚扰了。

她挑起眉毛,道:“认真的吗?”

流氓正要去勾她的下巴,只听“咔嚓”一声,玉宵将他的手腕反拧成一个夸张的角度。

“女侠……女侠饶命……”他马上哀求道。

面馆生意不错,还有其他食客。玉宵想,不如就此放过,免得影响苏大娘做生意。

玉宵松了手,那流氓却还有同伙,正坐在玉宵另一侧,骤然发难,直攻她下腰。

只可惜,在玉宵眼里,这些小动作根本不值一提。她只是略一出手,就将流氓的脸按进大碗面汤里。

流氓在滚烫的面汤里挣扎着窒息,却是寂然无声的。玉宵的面色沉静若水,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环顾四周,很好,没有一点动静。大家都没有发现,有个人快被面汤淹死了。

可她并不想取人性命,很快便松了手,那人劫后余生,胆也吓破了,就连讨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这个稚气未脱、弱质纤纤的小姑娘娴静优雅地坐着,唇角衔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她微微偏过脑袋:“汤好喝吗?”

“……好,好喝。”他大气不敢喘一下。

“那就好好喝。”她拍拍他的肩,细声道,“不要影响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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