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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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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时,齐延野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城市渐渐亮起的灯火。手机屏幕亮起,是周怀瑾发来的照片:一只橘猫蜷在钢琴上睡觉,配文「今天的小助教睡着了」。照片角落能看到周怀瑾的右手,正轻轻抚摸着猫咪的背。

齐延野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个简单的「嗯」。窗玻璃映出他紧锁的眉头——桌上摊开的文件显示,NTX项目二期临床数据存在明显造假痕迹,而父亲坚持要在下周董事会上推动最终签约。

"齐总,萧董事长到了。"秘书的声音从内线电话传来。

齐延野合上文件夹:"让他进来。"

萧世昌带着一股古龙水的气息走进办公室,西装革履的样子像个老牌银行家而非药企掌门人。他径直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听说你调取了NTX的原始数据?"萧世昌晃着酒杯,"有什么疑问吗?"

冰块碰撞的声音清脆刺耳。齐延野打开投影仪,将几组数据并排投射在墙上:"对照组和实验组的基线特征不匹配,疗效评估标准前后不一致。"

萧世昌的笑容僵了一瞬:"技术细节而已。重要的是结果——NTX-200对神经损伤的修复效果是革命性的。"

"以什么为代价?"齐延野调出另一张图表,"三期临床中12%的受试者出现语言功能障碍。"

"暂时的副作用!"萧世昌放下酒杯,金属底座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闷响,"你母亲当年就是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才让项目搁浅了二十年。"

齐延野的手在身侧握成拳。他想起周怀瑾说话时总是斟酌词句的样子,想起他偶尔会在深夜惊醒,右手无意识地抓挠左腕的疤痕。

"我需要更多时间评估。"他最终说道。

萧世昌冷笑一声,从内袋掏出一张照片推过桌面:"认识这个年轻人吗?"

照片上,周怀瑾正走进齐延野的公寓大楼,时间显示是两周前的雨夜。齐延野的血液瞬间凝固。

"很面熟不是吗?"萧世昌的声音像毒蛇吐信,"NTX一期受试者7号,你母亲最'成功'的实验品。"

暴雨突至时,齐延野正驾车驶向琴行。雨刷器疯狂摆动,仍难以看清前路。他紧握方向盘,指节泛白——萧世昌的威胁言犹在耳:"签了协议,那孩子能继续当他的钢琴老师。否则...医疗事故受害者的身份可不光彩。"

琴行的暖黄灯光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齐延野停下车,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窗,看到周怀瑾正蹲在一个小女孩面前,手把手教她按琴键。女孩的右手明显畸形,但周怀瑾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只有纯粹的专注。

雨水顺着齐延野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洼。周怀瑾抬头看见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来了!"随即注意到他湿透的衬衫,"怎么没打伞?"

"忘了。"齐延野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教室里好奇张望的小女孩。

周怀瑾匆匆向学生交代几句,拉着齐延野进了里屋。储藏室里堆满乐器和教材,空气中飘着松香和旧纸张的气味。他翻出一条干净毛巾:"会感冒的..."

齐延野抓住他递毛巾的手腕:"你认识萧世昌吗?"

周怀瑾的瞳孔骤然收缩,右手猛地一颤,毛巾掉落在地。他的嘴唇微微发抖,却发不出声音,像是突然回到了那个无法说话的童年。

"二十五年前。"齐延野放轻声音,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他的腕骨,"NTX一期试验,你是7号受试者。"

储藏室的灯泡忽明忽暗,在周怀瑾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他慢慢滑坐到一个琴凳上,右手无意识地摸着左腕的疤痕:"你...都知道了?"

"不够多。"齐延野蹲下身,与他平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雨声渐急,敲打着琴行的铁皮屋顶。周怀瑾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可怕的回忆:"我五岁时被养父母送去参加一个'音乐神童培养计划'...他们说是能让我弹得更好。"

他的手指在琴凳上无意识地弹奏着空气钢琴:"第一天很美好。我听了段旋律,就能在琴上复现出来。但第三天..."右手突然痉挛般蜷缩,"我醒来时,说不出话了。右手也...不听使唤。"

齐延野想起母亲笔记中的记载:「7号受试者语言中枢抑制,但音乐感知力提升300%」。冰冷的科研术语背后,是一个五岁孩子永远的创伤。

"后来呢?"

"后来..."周怀瑾的睫毛垂下来,"有个女医生偷偷送我去了医院。她经常来看我,带乐谱给我...虽然我再也弹不了那么好了。"他抬起头,眼睛湿润,"那是你母亲,对吗?"

窗外的闪电照亮了齐延野瞬间苍白的脸。他从未想过,母亲与周怀瑾的联结竟如此之深。那个总是忙于工作的优雅女人,原来一直在暗中守护这个受伤的孩子。

"她去世那天..."周怀瑾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偷跑到医院,但不敢进去。就在走廊上弹了一首《安魂曲》...用左手。"

雨声中,齐延野突然想起母亲葬礼那天,医院走廊隐约传来的钢琴声。当时他以为是自己悲痛过度产生的幻觉,原来那是周怀瑾笨拙而真挚的告别。

"萧世昌威胁你了?"周怀瑾突然问道,敏锐得令人心疼。

齐延野没有正面回答:"你想过起诉他们吗?"

"有什么用呢?"周怀瑾苦笑,"证据早就销毁了。而且..."他轻轻活动着右手手指,"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这句话像把钝刀插进齐延野心脏。他想起周怀瑾教那个残疾女孩弹琴时的耐心,想起他谈起音乐时闪闪发亮的眼睛——这个人在伤痛中长出的温柔,比任何完美更珍贵。

"走吧。"齐延野站起身,伸手拉他,"回家。"

公寓电梯里,周怀瑾的肩膀轻轻靠着齐延野的手臂,体温透过湿衣服传来。门一开,栀子花的香气便扑面而来——那束花已经开了三天,香气愈发浓郁。

"去洗个热水澡。"齐延野从衣柜拿出干净衣物,"别着凉。"

周怀瑾接过衣服,指尖在齐延野掌心短暂停留:"你也是..."

浴室水声响起时,齐延野站在窗前,看着雨幕中的城市灯火。手机屏幕亮起,父亲的消息冷酷而简洁:「明天上午十点,董事会表决NTX项目。你的立场?」

水声停了,周怀瑾擦着头发走出来,穿着那件过大的睡衣,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他看到齐延野僵硬的背影,轻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齐延野转身,发现周怀瑾的右手腕因为沾水而泛红,疤痕更加明显。他突然大步走过去,抓住那只手:"疼吗?"

周怀瑾摇摇头,但齐延野的拇指抚过疤痕时,他还是轻轻颤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反应让齐延野胸口发紧——二十五年来,这道伤痕从未真正愈合。

"我煮了姜茶..."周怀瑾试图转移话题,"在厨房..."

齐延野没有松手:"如果...我能让萧世昌付出代价,但过程会很艰难。你愿意作证吗?"

周怀瑾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灯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水珠从发梢滴落,像无声的眼泪。

"代价是什么?"他最终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NTX项目背后牵扯太多利益。"齐延野收紧手指,"我可能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周怀瑾猛地抬头,眼睛瞪大:"不行!"他反手抓住齐延野的手腕,"不值得为了我..."

"值得。"齐延野斩钉截铁地说,拇指抚过那道疤痕,"为了所有被他们伤害的孩子,值得。"

窗外的暴雨突然变得猛烈,雨点砸在玻璃上如鼓点般急促。周怀瑾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像是感动,又像是悲伤。

"先喝姜茶吧..."他最终轻声说,"会凉的。"

厨房里,周怀瑾小心地将姜茶倒入马克杯。他的手比平时稳多了,但齐延野还是注意到倒到第三杯时,右手腕轻微的颤抖。

"董事会明天表决?"周怀瑾突然问道,眼睛盯着杯中旋转的液体。

齐延野挑眉:"你怎么知道?"

"猜的。"周怀瑾递过茶杯,热气氤氲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萧世昌不会给你太多时间。"

姜茶的辛辣在舌尖蔓延,带着蜂蜜的甜。齐延野看着周怀瑾捧着茶杯的双手——左手稳健,右手微微发颤,却依然固执地承担着自己的重量。

"我有母亲留下的资料。"齐延野放下杯子,"加上你的证词,足够启动调查了。"

周怀瑾的手指在杯沿画着圈:"你知道为什么我那天会出现在琴行吗?"他没等回答,"林老师说...那是齐夫人的钢琴。我想...也许弹一弹它,就能离她近一点。"

这个意外的告白让齐延野喉头发紧。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周怀瑾的场景——暴雨夜,那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站在钢琴前,弹着支离破碎的《雨滴前奏曲》。原来那不是偶然,而是命运埋下的伏笔。

"她很喜欢你。"齐延野听见自己说,"书房里有本相册...全是你的照片。比赛、演出、医院复健..."

周怀瑾的茶杯"咔嗒"一声碰到桌面。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却没有落下:"我...我不知道..."

齐延野绕过餐桌,站到他面前。周怀瑾仰起脸,灯光下的泪痕闪闪发亮。这一刻,齐延野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何如此执着地守护这个孩子——他的眼睛里有种东西,能让人相信所有伤痛终将被温柔治愈。

"明天..."齐延野轻声说,"陪我一起去公司好吗?"

周怀瑾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慢慢站起身,右手轻轻抓住齐延野的衣角,像当年那个五岁孩子抓住唯一给予他温暖的女医生的手。

"好。"他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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