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冷空气自北向南影响我国，多地迎来今年首轮降温。据气象部门预报，此次降温幅度普遍达九到十五度……”

李免家客厅，开着电视，却空无一人。

李免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在门板后面竖起耳朵，听着从另一边父母卧室里传出的争吵声。他印象里，这是爸爸妈妈第一次吵架。

因为房子隔音不错，加上李免父母刻意压低声音，李免听了半天，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词语和短句。

“……没钱……”

“……当时我就说……”

“……免免还要上钢琴课……”

“……回村里会被笑话……”

“……下不为例……”

过了十几分钟，父母卧室的门终于打开，声音清晰多了，李免爸爸哄着李免妈妈走出房间：“没钱只是暂时的，而且我们村的习俗本身就太浪费，每个月都要拜一次土地，拜一次月亮，拜一次财神，这么多的贡品，免免都吃不完。”

李免妈妈心里已经把事情翻篇了，语气轻快：“习俗就这样，还是得传承。”

“没说摒弃呀，我们不是进了城就忘了本的人，只不过，是因地制宜地改良了一下，把当贡品的鸡腿换成鸡蛋，鸭腿换成鸭蛋，你看，鸡蛋不就是一整只鸡吗，鹅蛋不就是一整只鹅吗，一只鸡肯定比鸡腿好，或许那些神仙更喜欢呢？”

李免妈妈被逗笑了，夫妻两和和睦睦去洗手洗脸，换上衣服准备出门买鸡蛋。

过了大概一个半月，晚上十点，李免已经躺被窝里进入梦乡，却被父母争吵的声音惊醒。他无措地睁着眼睛，拧开灯，踩着拖鞋悄悄走到门板后面，听父母卧室的争吵。

这次争吵，李免爸妈的情绪都很激动，并且他们觉得李免已经睡着了，都不再注意压低声音，李免听见的部分变多了，只是他困得不行，耳朵听到了，大脑没有反馈出来像样的信息。

“……连买鸡蛋的钱都没有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明明早提醒过你……”

“……免免还要上钢琴课……”

“……过年回去丢人吗……”

过了二十几分钟，父母卧室的门打开来，李免爸爸哄着李免妈妈去客厅：“好了好了，拜村里的神在城里不顶用，你看你单位的小李小王都是信教的，你别看是外国神，其实在中国也有一段很长的历史了，一样管用的，而且不用花钱买贡品……”

李免妈妈还气鼓鼓的，却不免被这歪理逗笑，又气又笑间风情万种，嗔骂道：“有你这样的吗，信什么神，都需要虔诚用心，才不是一会这个一会那个。”

李免爸爸圈着妻子往客厅去，准备再做点宵夜给她消气，“我们是用心呀，明天刚好周末，我们明天就去学习怎么做礼拜，等有钱了，再回来拜土地公和财神爷。”

李免妈妈怒锤了一下他肩膀，却止不住嘴角：“胡说八道。”

钱，钱，钱，李免听到钱，就想起肖樱，索性回到床上，拿出手机给她发短信：肖樱，睡觉了吗？

发完短信李免就缩回被子里准备睡觉，但肖樱已经打来电话。

“李免，怎么了？”

李免眼睛一闭就睁不开了，懒得找挂断键，缩被子里对肖樱说：“肖樱，你怎么这么有钱。”

肖樱噗嗤一笑，“我家有个算命的黄教授说我是富贵命，我出生前，我爸负债累累，我出生后，我爸日进斗金，所以他的钱本来都是我的。”

“你好厉害。”李免翻了个声，虚心向肖樱请教，“你看我不是富贵命，我有没有办法变有钱？”

“有啊，这还不简单。”

和李免聊着天，肖樱也不想干别的事情了，挥挥手让教课的老师们离开，自己躺到大床上翻滚两圈，最后翻到床中央，枕着一只手臂，满眼是头顶深邃而遥远的星空，而李免傻得冒泡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到她的耳朵边，仿佛他此刻就睡在她身边。

“快告诉我要怎么做，好不好，你最聪明了，你对我最好了。”

“你长大了和我结婚啊，你做我的老公，我做你的老婆，老公和老婆的钱都是一起花的，那样你就有钱了。”

这个回答令李免发愁：“可是你有未婚夫了，路安迪是不是你的未婚夫？”

肖樱疑惑：路安迪是谁？

然后想起来确实有这样一个人，于是给李免解释说：“他想得美，我见一次打一次，他敢和我结婚，就等着被我揍死吧。”

电话那边，李免吃吃笑起来，“你不要和他结婚，和我结婚，我会对你非常非常地好，就像我爸爸对我妈妈那样。”

嘟嘟囔囔声音越来越小，说起梦话，“肖樱，肖樱，鸡蛋，鸡蛋。”

肖樱眼睛里倒映着浩瀚的夜海，“晚安吧。”

第二天周末，李免在家睡懒觉，父母倒是起了个大早，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一起出门去北城区的基督教堂参加礼拜，经过一番教义的宣导，回家时已经恢复心平气和、恩恩爱爱的模样。

李免走过来，询问爸爸妈妈最近在为什么而烦恼。

但李免父母脸上没有丝毫烦恼的痕迹，完全沉浸在了美好生活之中，“那些都是神的考验和垂怜，是人生画卷的一部分，免免，爸爸妈妈是不是很久没对你说过，我们非常爱你？你要永远相信，我们永远爱你，永远舍不得你，免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朋友和珍宝。”

李免那泪点，听到一半就红了眼睛，钻到妈妈怀抱里撒娇：

“我也非常非常爱你，感谢你给予我的一切，妈妈，我以后要赚好多好多钱，然后把钱都给你花。”

他觉得不能冷落了爸爸，又扑到爸爸怀里：“爸爸，我爱你，我想快快长大，和你分担照顾家庭的责任。”

李华推开门，就见这一家三口眼泪汪汪抱成一团，心里一沉：“怎么了？”

“叔叔，我也爱你……”李免跳下沙发，踩着拖鞋哒哒哒跑到李华身边，抱住他粗壮的腰，“每一年我生日你无论多晚都会赶回来，我希望你每一个生日我都在你身边……”

“啊？”李华大大的迷惑。

但李免这兔崽子两句话实在戳到他的心窝了，兔崽子就兔崽子吧，肯定比亲不熟的狼崽子要好。李华揉着李免的头发，心里无限温情，猛男也落泪：“行了行了，我们是一家人，肯定会一直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