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辉啊,之前道长帮你解除的噩梦到底是什么啊?这么久了也没有听你提起过。”
“对啊对啊,到底是什么啊?”
其实陈会安也不知道秦山辉做了什么噩梦,而且那梦魇露出的马脚太过于明显,以至于陈会安一进门就发现了门口镜子的问题——
没错,那梦魇化作了驱鬼的镜子,一直在秦山辉卧房房门口挂着的。赶走了梦魇,陈会安也没再问是什么噩梦了。
“嘿,之前我没给你们提起过,也没跟道长说过,既然你们现在提起了,那我就侃侃吧!”
秦山辉一股主人家的做派,他闷下一口酒,冲着兄弟们道:“山刚!你还记得我们这名字怎么来的吗?”
“记得啊,山辉山刚山勇……”叫山刚的那位一下子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带山的名字,他打了个酒嗝,“应该是十岁那年改的名儿吧!”
陈会安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他实在是太困了,又喝了太多的酒,趴在桌子上,没脑子再去思索什么。
“算命先生说我们怕水,按道理说应该是用“土”字,但是我们村儿背靠大山嘛,所以我们改了个山字。”
说到这儿秦山辉一拍大腿,冲着阿礼喊道:“阿礼!把弟弟妹妹们带去一旁玩儿!”
瞧见这一伙子小孩远离了饭桌,这些人才继续说起来。
“没错,至于我们为什么怕水呢?这件事情应该是山勇最清楚了!”
山辉点起山勇,一旁穿着有些寒酸,正在吃肉的人立马把肉吐了出来,“大哥说的没错!”
“你这大哥说的我可受不起,毕竟小时候叫大哥的应该是我才对吧,仁知大哥。”
仁知!
陈会安一下子警觉起来,又想到响月给自己撒的药粉效果早过了,他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众人把响月之前经历过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只不过是站在施暴者的角度。
陈会安听了这些冠冕堂皇的打人理由忍不住想吐。
“没想到那个小贱骨头做了鬼也不放过咱们!还天天托梦吓我!”
“她那贱婊/子娘也是,那段时间天天找我们要人!疯子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好老子的爹把她用铁链拴起来看门了,要不是可怜她,我真想一脚把这破贱玩意儿也踹下水去,养养我们那湖里的鱼。”
“别别别!这是个晦气东西!”
“对!晦气!”
“晦气!养出来的鱼肯定不好吃!”
……
陈会安“呕”出声来,聊的火热的人儿才突然想起有这么一个外人来。
“嘘——”山辉站起来,“道长喝多了,我先扶您去睡觉吧。”
陈会安眼神一变——糟糕!响月!药效没过!
响月控制着他站起来冲向厨房,秦山辉以为他要去小解,在后面追赶着:“道长!走错地儿了!茅房在那边!”
陈会安想出声让大家快跑,可没想到响月不仅控制了自己的肢体,还控制了自己的嗓子!
他冲进满是动物血腥味的厨房,提起一把杀猪的砍刀转过身,铆着劲儿冲着跟来的秦山辉砍去。
而后他走回院子里,将醉的迷迷糊糊的人,一个一个!乱刀砍死!
他想闭上眼睛,响月拒绝;他想止住双腿,响月拒绝!
人血味混合着饭菜香,响月疯了一样控制着陈会安的身体,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般用一把大砍刀将人们砍了个遍!
尖叫声,求饶声,混着慌乱的脚步声回荡在整个山村里面。
响月!
不可以!
不可以!
陈会安张不开嗓子,他默喊道,流下的泪水顺着脸颊与身体上的血水混在一起,滴在充满饭菜香的衣襟上,滴在充满人血味的裤腿上。
阿礼听见了这边的叫声赶来,身后的弟弟妹妹们手上还抓着刚刚从湖水里抓来的鱼——那是多么鲜活可爱的生命啊!
不可以!不可以!快跑!快跑!
数刀下去,陈会安流着泪看见阿礼死不瞑目的大眼睛,刚刚被捞起的鱼还在地上摆动着,响月拿起砍刀将它们也劈成两半。
陈会安昏了过去,闻着鱼腥味,在血水中,昏了过去。
他那天赶巧穿的一身白衣裳,是他花了几两银子和阿礼从集市上一个老媪那里买来的,现在他倒在这里,和老媪的外孙女,秦山辉的儿子,和整个村子的人,倒在了一起。
夜晚下了场大暴雨,没能将这具肉/体打醒。
陈会安醒来时睡在王夫子的房里,王夫子将一碗醒酒汤放在床头,说:“你喝多了。”
醒酒汤发出的味道与当时响月抛出的药粉味道一个样。
“是你!”陈会安想坐起来,但身体不听使唤,“这么会是你!”
“哦?这位兄台,你喝醉了。”
“是你指示响月杀了全村!”他嘶叫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会安感觉响月对自己身体的束缚能力降低了下来,他本想着使劲儿看能不能挣脱开来,却强行被王夫子灌下了醒酒汤!
“这位兄台在说什么?我只是一教书先生,怎么会干出这样卑鄙不堪的事情来?”
王夫子仍旧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可与响月的记忆不同,他现在直叫人觉得阴险。
“明明是秦山辉他们自己作恶,兄台喝了点酒为民除害罢了。”
“你,你,”陈会安觉得自己喘得慌,“是你做了坏事!怎么还一副心安理得无事人的样子!”
“无事人?”王夫子笑道,“兄台无事说对了,但是我不是人。”说完,王夫子脱去那一层笑脸皮,露出了鬼身。
“响月复仇,是为了她那可怜的后娘,为了她自己的命,我复仇,自然也是为了我的爹娘!”
王夫子笑起来,“我爹虽然只是一介小官,但是做的踏踏实实,毫不贪图!他秦山辉的爹怎么敢在我爹娘入乡救济的时候趁火打劫!把我爹杀死不说,还玷污我娘!”
王夫子笑着,他的嘴角似乎笑得要流出血来:“他们凭什么!我爹娘怎么会知道一个小小的山村里面还居然还住着这么有权势的人!他们凭什么不让我报官!凭什么认为用钱!用官职!就可以将事情压下来!”
原来,这山村里面住着的,不只是贫困人家,还有流亡在外躲命的富商贵族。
“还好秦山辉他爹恶有恶命死得早,不然我恐怕一进山村就被人给认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夫子笑得疯魔,他仰起头侧看向陈会安:“响月与我,是同病相怜。”
说着,他便不见了声影。
陈会安愣住了,响月也愣住了,她终于飘出了陈会安的身体,跪下来流着泪说:“对不起……”
她昨晚听了秦山辉等人的言论后被愤怒占据了心神,但怎么知道自己本想的是控制陈会安的身体简单欺负一下秦山辉一派人,让他们放出自己的母亲,却居然在自己心魔的控制下变成了屠村!替王夫子报仇!
“你先去看看你母亲吧……”陈会安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我想睡一会儿。”
末了,他觉得这屋子恶心,走出去倒在了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