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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海边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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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打击世界的响声几如咆哮,海平面上依稀可见数米高的海浪正席卷而来。

海边的最后一头怪物被刀光劈成两半,无力地坠落进翻涌的海浪。

“队长,这里有一个普通人!好像昏迷了!”

队员仍在喘粗气的呼喊声穿透哗啦啦的雨幕,传至沈平澜的耳畔,他右手臂垂落,一柄接近一人高的锯齿长刀“啪”地击打在水面上。

怪物的血液顺着刀身涌入大海,他的心头闪过疑惑,在这片与异类怪物战斗的战场上,怎么会有一个普通人?

涉过翻涌得越来越激烈的海水,他穿过雨幕,找到了正蹲下身守在一个人身边的队员。

目光垂落,他看向倒在海滩上的青年。这青年脸色苍白,紧闭双眼,衣物已经被浸透,就这么被海水冲上了岸。

“这人会不会是附近城镇的居民啊?长得很好看诶……”

无视了发现青年的队员的念叨,他的目光梭巡一圈后,集中在了一块从青年衣领子里翻出来的木牌项链上。

顶着汹涌的暴雨,他依稀可见这块小小的木牌上刻着一个旧体的“沈”字。

他静静看了片刻后,向项链伸出了手——

柳易感到脖子处传来拉扯感,他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男人拽起自己的项链,正仔细打量着链子上的木牌。

旁边还有另一个人在喋喋不休:“诶,用木牌做项链?好少见啊,但是队长你这么看别人的东西——”

说到这里,此人一低头,与躺在海水里的青年睁开的幽深眼眸对视了:“不太、礼、貌、吧……啊,呃,你醒啦?”

柳易一把从男人手中拽回自己的项链,慢腾腾地撑着沙地坐起了身。

蹲在他身边的话痨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好?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不要怕,我们都是‘协会’的‘猎人’,不是坏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在这附近昏倒啊?”

柳易捂了捂脑袋,有点缓慢地说道:“我记得我去崖边摘草药,然后被人推了一把……我落入了海中,然后就昏昏沉沉的,记不清了。”

“唔……听起来,你是被人推下海后,又被潮水冲上岸了呀……”话痨摸了摸下巴,又扬起灿烂的微笑询问道。

“你叫什么?是哪里人?是附近那个小镇的人吗?”

柳易的意识在此人一系列的追问下很快清晰,他在话痨的帮助下站起身,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回答道:“我叫柳易,柳树的柳,改弦易辙的易,我就住在海牙镇。”

“喔——海牙镇,果然是附近那个小镇啊,我们最近就驻扎在那里,正好战斗结束了,我们送你一道回去吧!”

话痨青年热情地对柳易发起了邀请,后者穿过势头不减的雨幕,分辨着前者脸上的表情。

似是意识到对面在打量自己,但话痨青年毫不在意——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

无论是身上这套浸透了血腥气的制服,还是手中那沉重锋利的冷兵器,都令他、他这样的人,成了整个社会中的异类。

一百八十多年前,被当地人奉为神山的卡迪摩拉山上爆发了被后世称为“卡迪摩拉广播”的事件,那座古怪的大山内部传出了无比洪亮且低沉的声音。

自此以后,未知的污染流遍东西两片界域,仿佛无穷无尽的怪物开始在世界上游荡,正常的生命被异化为怪物,环境如活物般扭曲,那些感官敏锐的人更是看到卡迪摩拉山的山顶与圆月之间,出现了一个神祇般的巨大身影。

大威力热兵器的高能冲击被愈发怪异的环境极大幅度地削减,人们重新拾起旧时代的冷兵器,成为“猎人”狩猎着各地的怪物。

猎人为人们清理出一片安全的净土,是人类赖以为生的群体,可与此同时,猎人也被普通人忌惮乃至厌恶。

这是因为,猎人自成为“猎人”的那一天起,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被卡迪摩拉山影响的道路,总有一天他们会变成自己曾狩猎过的怪物。

话痨青年大大方方任苍白而清隽的青年打量了片刻,听到了意料之中但仍然令他沮丧的回答:“不必了。”

柳易并非歧视这些猎人,只是他想要一个人走走,整理一下思绪。

他对话痨青年感激地笑笑:“谢谢你们救了我,接下来就不麻烦两位了。”

可他刚转过身准备离开,那个在他苏醒时拿着自己的木牌打量的男人开口了,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等等。”

他转过身,又听到这个高大的男人与他相隔一层厚重的雨幕,在咆哮般的雨声以及海浪将近的声音中说道:“你与我有婚约。”

“……?”他歪了歪脑袋,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感觉到男人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胸前,衣物下存放木牌的位置,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你与我有婚约。”

“咳咳咳呃!”一旁的话痨青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不是,队长,你在和刚认识的人说什么啊!”

柳易也露出了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嗯?对不起,我不太能懂你在说什么……对不起,大家都说我挺笨的。”说到这里,他转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那个,海浪快来了,我得赶快走了,谢谢你们!”他最后一次道谢后,转身匆忙离开了海岸。

“呼啦——!”

在他走后不久,他听到大海的吼声从背后传来,便回头看去——

荒芜的海滩上,那昏暗天地连为一体的边际处冲来十几米高的浪头,倏然立起,又倏然重重拍击在岸边,将那些被猎人武器切开的怪物尸体,通通卷入了一望无际的深邃海水里。

第一波海浪退去时,海滩上已经看不见那两个猎人的身影了。

天空开始酝酿闪电之际,柳易的身影出现在了海牙镇的入口处。

哪怕暴雨滂沱,不远的岸边还有海浪在肆虐,海牙镇的街道上依然有不少镇民忙碌的身影。

大多身材健壮但佝偻的镇民们弯下腰,无言地摆动着货物,或在自家房屋上敲敲打打,毫不在意天空与海洋传来的怒吼。

青年白皙的身影出现在这里时,宛如一个极尽美好的天使,误入了人间最为灰暗之地。

那些正在干活的镇民动作微微一顿,下一刻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活,就好似没有看到柳易的到来。

只有一个人例外——

“柳易?!你——”

一个头发乱蓬蓬的、穿着防水外套的高瘦青年正向家中搬一箱鱼获,在看到柳易时,眼睛刹那间瞪圆,话语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下一刻,他就立即调转了口风:“……你还站在镇入口干什么?接下来一段时间,海域恐怕都会被怪物的血污染而不能打渔,你快去囤积物资吧。”

“……”

然而柳易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沉默地打量对方。

这个从穿着上能隐隐看出比其他镇民条件要好一点的青年,名为海鹏飞,是海牙镇镇长的儿子。

柳易被人推下海后,是因为被淹没而昏迷了,可不是被撞失忆了,因此他当然能清晰地记得,自己在被推下高崖瞬间,身体转向后看到站在崖边的人影就是海鹏飞。

是这人把自己推到了汹涌且有怪物出没的大海里。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从海鹏飞身边经过,继续往镇里走去。

海鹏飞是镇长的儿子,而他——是海牙镇人尽皆知的,性子有点笨、有点迟钝,还有点奇怪的孤儿,就算他说出是海鹏飞推了自己,也没人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看向苍白的青年独自走在街道上的背影,海鹏飞眼中的难以置信终于不再掩饰。

“落到那样的海里还能活下来……啧,真是命大。”他一脸憎恶地低语了一句后,飞快地把装满鲜鱼的箱子放进了家里,然后从后门鬼鬼祟祟地离开了。

暴雨的磅礴就是他最完美的伪装,模糊了世间万物的雨珠中,他跟上了柳易的步伐。

*

“嘎吱”一声,柳易登上了自家门口那窄窄的台阶,老旧不堪的台阶微微向下凹去。

一旁传来“沙沙”声,他侧头看去——

在屋子侧面,由结实的雨棚罩起来的马厩里,一匹灰马甩着尾巴,向他的方向走了一步。瓢泼大雨中,灰马那罩住了整个头颅和马脖子的麻布袋子隐约可见。

“沙沙。”麻布袋被风吹动,又发出声音,好似沉默的灰马的招呼。

看到它时,柳易的脸上才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灿烂的笑容,他挥挥手:“我回来了。”

灰马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不甚在意,打开门锁,走进了狭窄、阴暗、破旧的屋子。

走到既作客厅也作餐厅与厨房的几平方的房间里,他又对站在阴影中的、健硕高大的身影打招呼:“老爸。”

“……”

阴影里的身影沉默地向前走出一步,房间中央那颗左摇右晃的小灯泡,照亮了他头上带着的做工粗糙的马头套。

马头套男人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房间中央,头微微低下,头套上那滑稽的马嘴巴朝向了饭桌的方位。

柳易的目光顺着落去,在触及饭桌上已经摆好的、热腾腾的饭菜时,高兴地捋了一把还在滴水的发丝,说道:“今天在外面遇到了点事儿,确实是饿死我了,开饭吧老爸?”

被他称为“父亲”的、极其健硕高大的男子,只是沉默地拉开椅子坐下。

柳易也正准备入座,但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海鹏飞为什么想杀他的事。

最近有怪物出现在了海牙镇附近,所以有协会的猎人赶来清理,战斗之余,猎人们就住在海牙镇,这件事镇上都知道了。

有些人的心思因为猎人的到来活络起来了。

尽管不是所有人都有成为猎人的资格,大多数人也并不愿意成为猎人,但猎人协会终归是最大的官方机构之一。如果能被猎人看中,成为“猎人助理”,进入协会做后勤工作,那可是一份在大城市的美差。

整个偏僻且人均文化水平低的海牙镇,考取过正规的助理证书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而其中处于年轻力壮的年纪的,又只有海鹏飞与柳易两人。

猎人选择后勤也是有名额限制的,绝不可能在一个偏僻落后的小镇选出两个助理。

于是海鹏飞想要除掉自己,也很合理了。

他在小镇上只是个边缘人物,就算不明不白死了,也没人会为他出头的。

柳易其实无所谓助理不助理的,他只想过普普通通的生活,但是海牙镇的环境确实不怎么样,如果能去大城市定居……

“爸,你说我们换到大城市生活怎么样?那里的居住条件会好一些,说不定还有更好吃的食物,你们也能换个更舒适的环境。”

想到这里,他对坐在饭桌边的男人开口提议道。

“……”

那戴着马头套的身影依旧是沉默,只是突然间站起了身。

“嘎啦——!”椅子被推开,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尖啸。

正站在屋外窗边窥探的海鹏飞听到了这声音,不由起了鸡皮疙瘩,而下一刻,哗啦啦的玻璃碎裂声在他正前方响起!

“呃!”

一只包裹在烹饪手套里的大手从屋内伸出,穿过被打破的玻璃窗,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提起!

海鹏飞只觉得视野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就在浑身剧痛中被丢到了屋内的地板上。

“叮当”一声,他怀中揣着的剔骨刀掉落出来。

他来不及去捡刀,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重力量就落在了他的胸口。

“嗬……”他目眦欲裂地看向上空,却只见到一个破旧电灯泡在天花板上旋转,微弱的灯光照亮不了昏暗的房屋,却牢牢锁定了他的视觉中心。

剧痛只不过是瞬间的事,在意识陷入永久的黑暗的前一刻,他听到耳边传来那个柳易的欣喜的声音:“哎,爸你同意啦,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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