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入局者投入牵丝梦境的合欢中,一般在此阶段是有话本仿照的。
加上宋章晖酷爱话本,所以此欢愉技巧,他经营的如火纯青。
冯雾选择的那神阙宫殿,并不是神邸,而是一座庙。
等到她的神识来到那近景处的时候,她才觉得不对劲,竟然是一处庙?
难道要在庙中梦修吗?这太跋扈了。
宋章晖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样,冷笑一声:“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
“不是,你也没告诉我这是庙啊。”冯雾无语,这个世界多的是怪力乱神。
三百年前,还有一位吉时宗的高人,真的飞升成仙呢。
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对着那些严肃的神仙神像梦修。
宋章晖却说:“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刺激你个大头鬼!
冯雾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但是她也不好直说。
生怕宋章晖反悔,毕竟这件事怎么说呢,风水轮流转,轮到她有求于他了。
宋章晖斜眼流沔看着她,道:“这是我主场的梦境,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冯雾也就不管那么多,先把小命给保住了吧。
但是,如果她知道,这些所谓的神像,只是宋章晖捏的泥人,其实他们正处于一片荷花池。
那冯雾早就会闭上嘴,啥也不废话。
合欢梦修的关键在于,环境与合欢对象的适配。
人间的冬对应的是,修真界的夏天。
这不是海棠花开的时候,也不是兰花盛放的季节。
宋章晖原本想选蔷薇,但是蔷薇带刺,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比较有灵性的荷花。
一阵清风吹来,冯雾在这神圣的寺庙中,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荷花香味的时候,更觉得冒犯。
她看着宋章晖那犹如神君的容颜,忍不住想,难道他就是好这一口?
这可真是让她大吃一惊,在她的认知中,他一直都是俗人一个,谈不上什么雅俗共赏。
殿内的荷花香味和神圣的神像,展现这一次梦修,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搞不好,还要上升什么价值。
但是冯雾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先是吐出了内丹,让自己的神识在梦境中脱离身体的去遨游。
宋章晖也吐出了内丹,然后带领着冯雾的神识,穿过了层层叠叠的神邸,来到一处静谧的湖边。
这湖中开满了葳蕤的荷花,原来荷花香竟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冯雾大吃一惊,刚刚他是逗自己了?
宋章晖看着喜悦一点一点地爬满了冯雾脸颊,她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捉弄她其实达到了折中的效果。
他怕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梦修上,反而适得其反,和她开个幽默的玩笑,这样就能缓轻她的紧张。
冯雾此刻已经困得不行,是她的神识受伤的缘故,她没时间和宋章晖贫嘴了。
她张开双手,环抱住宋章晖,少年俯身,将他环绕。
宽大的掌心,摩挲着她的敏感。
这时她感觉到额头一片冰凉阵痛,头顶的合欢花下意识打开,吐出那晶莹的水露。
这时的合欢花处于半开合的状态,花蕊上挂着晶莹的水露,分外糜烂。
花蕊如同少女玉腿,交叉间流淌着晶莹的蜜露。
宋章晖喉结滚动,也将掌心的兰花吐出,兰花顷刻长出触手,慢慢汲取那合欢花的花露。
但是合欢花却是半开合的状态,兰花伸出来的触角,触碰不到深处。
“打开。”宋章晖的声音暗哑,眼里满是渴求。
冯雾感觉一片迷茫,就那样半推半就地张开了腿。
这时候,合欢花彻底打开,隐形的海棠浮出水面,吐露着芬芳。
兰花在这时发疯似的深入,一片娇喘在荷花池间荡漾。
四肢交叠的时候,少年的吻落了下来。
花蕊刺合的深处,喷吐出大量蜜液。
噬魂丹的毒素一点一点消散,冯雾目光逐渐清明了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归位,她觳觫看了一眼正在享受的宋章晖,忽然觉得这是顶好将他做成炉鼎的机会。
此时不采补,更待何时?
她先是打开了治疗辅助系统,将宋章晖身上的余伤修复至体强。
然后,她抱紧了宋章晖,同时在识海里打开了系统、采补辅助器。
开始对准他的双珠,采补调定到修为的30%,然后她看到意气风发的少年,一点一点萎靡了下去。
随着一声尖叫,冯雾眼疾手快,使出全部的力气,欲将宋章晖做炉鼎。
只是,她刚对准聚焦点,梦境又如镜子一般吧嗒一声碎了,宋章晖纵身飞出了她的视线。
他这是不肯。
把一方做成炉鼎,除非他心甘情愿,不然是很难进行的。
冯雾想他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总还有受伤的时候,到那时他会心甘情愿的。
只是现下两人就这样闹掰了。
宋章晖怎么都想不到,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居然有这样大的野心,想要把自己做成炉鼎?
但是男人都是好色的,他食髓知味,竟也狠不下心来杀她。
*
人间时光流逝,一转眼深冬已过,又来到了人间春光。
春晖杲杲,芳草施糜,马蹄淹没落足无声。
一阵清风吹起帷幔,窗牖外的景色都揭示着——此地离灵隐寺还有二里余路。
文晴的芊芊素手捏着缂丝香帕,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风一吹,让她忽冷忽热。
可以说是,一颗心跳到嗓子眼,能不能顺利抵达灵隐寺,就看此地的造化了。
今日是祖母母亲的冥诞,顾府上下都对这件事避讳,只有她肯迎难而上,并在祖母谈及此事时,毛遂自荐。
峦壑的山峰蜿蜒绵亘,车舆颠簸,鸾铃彻响。
听说这一带并不太平,经常有劫匪横行。
所以,其他妹妹才会对祈福一事规避,生怕触霉头。
文晴却不同,她是真心想在祈福的时候为汀吟也拜上一拜。
想起那噩梦一样的梦魇,丁吟全身抖动不已,她努力克制让自己冷静,却不知何时,车舆停了下来。
“杏荷,怎么不走了?”文晴一手捏着帕子,一手掀开帷裳,那张昳丽斐然的绝色脸蛋,正被春风揉得惨白。
“小姐,前方好像……不太平。”杏荷凑到她耳边焦急地说。
文晴心里咯噔一下,双手攥紧膝襕图腾,果然见几名劫匪装扮的壮汉,正堵在前方。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不怒自威。
只是,不消一刻,随着遏云鸟哢。
几支凛冽的穿云箭嗖地一声,击中了前方几名劫匪的头颅,飞血四溅。
文晴借着窗牖向外望去,只见不远处一眉鬓刀裁,玉冠鹤氅的男子,正持箭。他冷白的下鄂被一圈狐狸毛盖住,那眸中显出淡淡染雾的糜色。
他的玄衣上的蟠虺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挣脱桎梏,飞上九重天。
这时,一排排拿着弓箭的士兵,飞快追了上来,下一秒齐齐跪下,异口同声道:“恭迎世子!”
文晴连忙也下了车舆。
今日为祈福,她穿得格外素净,烟青圆领袍,海棠绣纹在青色的绸缎上,看得出活灵活现的针工。
发鬓上也没有什么雍容华贵的珠钗,只有一支发簪将乌发全部绾起,露出那张侬丽的俏颜。
付升词看得有一瞬间呆滞,好一个赛过貂蝉的美人儿。同时,他又恍惚,这人他是否见过?
“臣女,拜见世子。”文晴温顺作揖,长长的睫羽向下垂,圆润的鹅蛋脸,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
“家父可是也在汴京任职?”他的声音如山中涧泉,如潺湲溪流,足以安抚文晴所有因焦躁而敏感的情绪。
她才刚抬起眼睑,偷偷再看一眼他。
人群中鹤立鸡群的男人,俊美如俦。
彼时春意浓酽,也绛盖不住他的矜贵。
他就那样目不转睛望着文晴,像是欣赏一块璞玉。
文晴克己复礼,慌忙垂下眼睑,认真回道:“禀世子,家父确实在宫中担任巡抚督察一职,名唤秦泉。”
“我与你父亲在朝中颇有交情,你见我就像见兄长一般,不必多礼。”付升词心下了然,连忙唤她起身。
文晴受宠若惊,在杏荷的搀扶下起身,整个人憋出一身虚汗,后背都是湿的。
那夜在御花园,其实发生过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是晕倒后在一处陌生别院醒来的。
她总觉得这件事蹊跷,想着去寺庙解签一下,不知为何世子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自己好像见过?
付升词见她随行的丫鬟手上带了香火和供灯,猜出她此行的目的。
他朝她微微颔首,道:“这一路劫匪有时不止一波,我可护送顾小姐前往灵隐寺。”
得此殊荣,文晴那双洁净如琉璃般温润的眸子,配着长长忽闪忽闪的睫羽,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
付升词心下一软,生怕吓到了她,更加温柔道:“我将送顾小姐至寺庙百米处,绝不让顾小姐成为众矢之的。”
他们再怎么说,都是身份悬殊的单身男女,不好落人口舌。
但是他顶天立地,大有不怕流言蜚语硬要护送她一程的正义。
文晴不好再推脱,连忙再次俯身作揖:“那就有劳世子了。”
说完她便再次回到红绸翠羽的车舆中。
在车夫手中辔绳的指挥下,车辕滚滚。
达达的马蹄踏过葳蕤草地,逐渐来到马路上,不远处的灵隐寺在烟雨的朦胧下,更像仙界神邸。
朦朦胧胧的烟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洗净人间一切污垢。
有些污浊,再怎么掩饰,那掩饰的部分仿佛也会被这场雨冲洒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