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收到池韵那条表达感谢的消息后，沈翊做任何事情都变得十分有干劲。

这是她给池韵连续发了数次消息后，收到来自对方的第一条回复。

对沈翊来说，这一个重大的突破。

她每天都会早起两个小时，费尽心思尽量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变着花样给池韵做各式各样的早餐。

有时候是三明治，有时候是酸奶碗，或者用保温杯盛着各种营养粥，配上沈宅每天都会采购的定时上门的新鲜水果。

沈翊的厨艺不算好，暂时只会做这种快手便餐，但她做得很用心。

池韵对待她还是如往常般冷淡，但沈翊每天给她带的早餐，她都会默默收下。

下课后，她便会拿出来，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吃掉。

沈翊发现池韵吃东西的速度很慢，不知道是为了细嚼慢咽，还是嫌弃她做得不好吃，单纯觉得味同嚼蜡。

关于她的一举一动，沈翊好似变得多心起来。

最近杜姗和何皎皎两人也很识趣，没再如往常般频繁找她。

没了沈翊这个主心骨，她们也没再找过池韵的麻烦。

沈翊跟沈吟秋母子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这两人三天两头不在家，回了家之后不是激烈地争执，就是偷偷地密谋着些什么，碰巧撞上沈翊时，她俩又立刻噤了声。

她没拿沈吟秋母子当回事，她俩见沈翊最近没再像之前那样在外胡乱惹事生非，彼此之间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除了沈吟秋母子，沈翊待沈宅的工作人员总是和颜悦色，客客气气的，她们意识到沈家小姐转了性子，对她的态度也逐渐好了起来。

某天，沈翊找了个教室人少的时候，把那件外套还给了池韵。

前一天晚上，她把这件外套用手搓了两遍，又把破损的地方用颜色相近的线缝好，叠得规规整整后放进袋子里，以免沾染上她身体的Alpha气味。

池韵接过时，对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沈翊能感受到，这声道谢的语气，比以往要温和许多。

有时候她会悄悄开车来到池韵的家门口的小巷子里，坐在驾驶座上，透过车窗眺望着她，一待待上半个多小时。

偶尔能从那扇狭小的窗户里，看见池韵隐隐约约的影子，昏黄的台灯下，大多数时间里她都在写作业，一坐就是很久，心无旁骛，只有写字的手不停地规律性地移动着。

有时候沈翊正好能碰见她换衣服，如水的月光下，纤细的腰肢隐隐绰绰，再往上，是那略微的隆起的圆润下缘。

平日里她总是穿着不符合她身型的宽大外套，让人联想不到底下被遮住的是如此美好的身体。

每当此时，沈翊都会感觉到面红心跳，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又忍不住频频抬头。

但每当此刻，她又会想起那次在更衣室看见她身上的伤疤，那么刺目，沈翊久久无法忘怀。

池韵身上总有股远超同龄人的成熟，那些疤不知道是否象征着她在这个世界受过的苦难。

沈翊大抵是开始喜欢上她了。

她喜欢上这个虚拟的小说世界里的女主。

——她喜欢池韵。

虚幻的小说人物名字，这个人却真真切切地存在于她眼前，存在于她的五感之中。

或许是最开始的见色起意，或许是两人之间危急关头的你来我往，又或许是生存经历的相似中诞出的拯救欲。

当发现自己喜欢上某个人时，便明白，喜欢一个人，是真的说不清道不明所谓缘由。

虚拟的也好，真实存在也罢，起心动念的那一瞬，便了然，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沈翊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至今母胎单身，中学时期她曾对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同桌产生过某种类似依赖的朦胧感情。

但对方态度很明确，只将她当做朋友，大概率朋友也算不上，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并且在调座位后，迅速地跟班里最好看的男同学开始交往。

自此之后，她的生活里也只剩下学习这一件事。

开始工作后，很多老一辈的同事见她漂亮能干，性格又好相处，时不时热络地盘算着给她介绍各种优质对象，对此她内心是完全抵触的。

她身边也一直不乏有人追她，但她对异性从未产生过任何好感。

那个时候，沈翊认定自己这辈子应该是没有机会体验到恋爱，甚至喜欢一个人是种怎样的感觉了。

她也曾记得大学室友恋爱时，因为跟对象吵架，偷偷呜咽了一整晚都没睡。

第二天她和其他室友一块儿安慰眼眶红肿的室友，却在暗自在心底揶揄，恋爱里的女人都是傻子。

如今她也成了那个傻子。

而且是最傻的傻子。

因为她爱上了一个虚拟的人，一个小说里的人。

每当想到跟池韵眼神相交的每一刻，肢体接触的每一秒，她对自己说过的每一个简短的句子，甚至她最初扇她的那一耳光。

她的心脏都会雀跃起来，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是笑着的。

沈翊开始后悔自己当时看小说时不够认真，如果当时能全部看完，至少现在也能对她多了解一点。

这些日子里，池韵在她梦境里出现的次数，比之前最常梦到的那个拥抱还要多。

偶尔，两个梦境之间交融重叠，在感受到那个温暖的拥抱后，转过身，看见的是池韵的脸。

醒来时，面对着装饰华丽却空荡的屋子，沈翊心里总是怅然若失。

那次随堂测验的成绩放榜时，沈翊看见自己的名字和池韵地挨在一块，她俩并列第一。

池韵这时也走了过来，看了看排名，又瞧了眼她，眼神意味深长。

须臾之间的对视，便足够沈翊回味好几天。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她渐渐不再每天在手机上对池韵早安晚安地嘘寒问暖。

她翻了无数条情专的帖子，按照上面一条条对号入座。

愿意吃自己做的东西，喜欢。

几乎不回消息，不喜欢。

愿意帮助自己，喜欢。

从来不主动找自己，不喜欢。

……

那些帖子她都快翻烂了，到后来推送的都是些重复的，沈翊只记住一条。

少发消息，容易招人烦。

沈翊承认人性是贪婪的，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以后，也希望对方能抱有相同的心意。

即使她明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某天放学回到房间，很多天都没出现过的系统突然蹦出来。

【鉴于宿主已达成三个解救任务，现赠送你三个向系统提问机会】

沈翊喜出望外，要是系统再不出现，她都快忘了自己拿的是穿书剧本了。

她琢磨了一下问道：“你能告诉我书里最后的反派是谁吗？”

虽然原主也是反派，但原主只是一个开篇就落地成盒的炮灰反派，后面池韵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厉害。

其实她最想问的倒不是这个。

她最想问的是，池韵对她有没有好感，哪怕一点点。

但机会是有限的，她不敢过于恋爱脑，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浪费机会。

系统加载了几秒钟，给出答案。

【池韵的养父，宋恩行】

宋恩行是谁？

池韵不是孤儿吗？什么时候又蹦出个养父出来了？

沈翊满脑子都是问号，还想再问时，系统又下线了。

“喂，不是说好有三次机会嘛。”

她哀怨道，死系统，跟池韵一个德行，不长嘴。

她回想原文，当时的注意力大多只放在那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原主是如何作死上面，关于女主身边的其他角色，倒是没太注意。

她隐约记得，池韵除了学习，除了一直在被各种刁难，她好像还在秘密地做着些很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跟系统提到的宋恩行有关。

但凡自己能多了解点剧情就好了。

早知道那天早上喝它两杯冰美式，就不会看了十几章就困得不行了。

正当沈翊一筹莫展时，十多天都没打过交道的沈言突然给她打来电话。

“来门口，今天有个晚宴要出席。”

怕什么来什么，沈翊以为自己上回跟祁家那次饭局搞砸之后，她就再也上不了沈氏集团的牌桌。

“又要我去？上次的事情我都没有跟你计较，你们这回又想把我送到谁的床上。”

沈翊丝毫不客气，语气里夹枪带棒。

沈言怒了：“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上次的事情应该是我没跟你计较才对，你有没有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沈言认为自己平时骄纵着沈翊在外面兴风作浪，是因为在大是大非上她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这个所谓的妹妹从来只是个没脑子的美丽蠢货。

她还从没拿这么呛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沈翊心里冷笑，没有血缘关系便可以全把她当成一个工具，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

“你爱去不去，本来说想带你见见世面，别到最后只能当个肚子里没货的花瓶。”

沈言见她没有想去的意思，激将道：“祁家的事被你搞砸，无数商铺一夜之间都跟我们家集体解约，你知道对公司的影响有多大吗？”

“跟我有关系吗？如果必须要把我送到对方床上去才能谈得成这笔生意，我看公司倒闭破产也是迟早的事。”

沈翊继续怼道。

她说得没错，商业竞争这件事的确有很多弯弯绕绕的门道，甚至违背人性，阴暗不堪的地方。

但如果一个老牌的家族企业已经沦落到需要靠卖女儿才能勉强维继，说明内里早就已经外强中干，摇摇欲坠了。

“你不会以为跟祁家订婚是委屈你了？祁远山的女儿不过就是智商有点问题，你一个……”

沈言突然打住，电话里一阵短暂的沉默。

沈翊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无非是想说，她沈翊一个抱养来的孤儿，身上流的都不是沈氏真正的血脉，凭什么看不上祁家的智障。

好歹人家是名正言顺的世家大族后代，正儿八经的第一公民出生。

“算了，我懒得跟你争这些有的没的。”沈言岔开话题。

“我跟你妈这几天忙里忙外，为了多条门路到处走动，好不容易才攀上一门不错的生意，想着说让你将功补过，学习一下怎么谈生意。”

“人家宋教授破例出山，替我们介绍了个大客户，说是邀请我们全家都过去。”

沈翊警醒，听到宋教授这三个字，警觉起来。

“你说的教授，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宋恩行，云市著名的脑科学专家，你学医这么久，连宋教授的名字都没听过？我看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沈言电话里也不忘数落她。

沈翊不再迟疑，语气斩钉截铁。

“你们在门口等着我，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