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校长推了推眼镜，皱眉看向沈翊手里的U盘问道。

沈翊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校长的办公电脑，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将U盘插进主机接口。

她把那天酒吧的视频找了出来，按下播放键，把音量调到最大。

视频的画面有些昏暗，但何皎皎和杜姗的身影清晰可见，她们对池韵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池韵抬头，惊讶地看向沈翊，她从未想过那天的事会被记录下来，更没想到沈翊会拿到这段视频。

监控视频一直播放到何皎皎给池韵注射那支来路不明的药水结束，不久前沈翊把最后半分钟自己触发消防警报装置的内容剪辑删掉了。

几个家长几乎全程黑着脸看完。

校长额角渗出冷汗，却悄悄松了口气，至少这段视频能证明霸凌确实存在。

但杜姗的母亲不死心地尖声叫道：“就算之前有过节，今天的事情就能一笔勾销吗，说不定是她蓄意报复呢？”

“今天上午春游，我一直跟池韵呆在一块，我可以作证是杜姗何皎皎两个人先来找的茬，这个手术刀是何皎皎的，你们看看吧。”

沈翊说完，又从口袋里丢出刀子在桌上。

“这是事后我在她们打架的地方捡到的，上面的血迹是池韵的，如果不相信你们可以去验一验，到底是谁想致人于死地。”

银色的刀锋十分锋利，上面的血迹呈鲜红色。

沈翊笃定这些人不会真的去查，果然，就连校长都被唬住了，抢先一步把手术刀收进了抽屉里。

这其实是沈翊自己的手术刀，趁着躲在门外偷听时，她在自己胳膊内侧划了一刀。

她知道池韵脸上的伤口肯定是那两个人弄的，翻到书包里放着上实验课用到的手术刀，想到了这个主意。

池韵再次震惊，事情竟然被她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沈翊环视一周，目光在每个家长脸上停留片刻：“视频我已经备份了，如果你们还要继续为难池韵，我不介意让这段视频上热搜。”

“你分明是强词夺理！”

杜姗的父亲拽住妻子，强装镇定道：“沈小姐，你和姗姗是多年的朋友——”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什么善茬，以前也经常惹事，但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被别人弄伤还是头一回。

在视频面前，他心虚了。

沈翊打断他：“正因为我跟杜姗是多年的朋友，我才更不能看她误入歧途。池韵也是我的朋友，我只向着公正说话，不会偏袒任何人。”

听完沈翊的这番话，在场的人表情各异。

李沛听完，沉默地皱眉。

他清楚地看见手术刀上，明明是新鲜的血液，这个Alpha竟然为了她，不惜自残来伪造证据。

他很清楚宋恩行的禁令，池韵必须保证绝对的孤立，这一点池韵恐怕比自己更清楚。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沈翊，看着她满脸义正言辞，坚定作保的模样，心想她果然跟池韵的关系不一般。

如果她俩的关系被宋恩行知道，池韵恐怕往后没好日子过了。

证据摆在眼前，几个家长不好再说什么，虽然搞不懂沈翊为什么会帮这个跟她们身份云泥相别的人说话，但他们都不敢得罪沈氏的子女。

校长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口打破沉默：“好了，事情的起因结果已经清楚了，既然池韵的监护人也到场，我们就商量个处理方案吧。”

何母抱着手臂，不肯妥协：“不管怎样，现在躺在医院的是我们的女儿，就算不开除，伤人总要付出代价吧。”

李沛立即上前半步，微微欠身：“您说得对，虽然事出有因，但是池韵确实不该动手。”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医药费我这边会全额承担，还请您和校方谅解。”

校长见势立即接话：“既然如此，那就记过处分，暂时休学一段时间。”

“不行！”沈翊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她下意识看向池韵，却发现对方垂着眼睫，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处分无动于衷。

“哪有处分受害者的道理？处分也就算了，她为什么要休学？”池韵不希望自己再也看不见她。

宋琛适时上前：“休学就不必了吧，我可以带她去福利院接受批评教育，如果一定要处罚，不如取消她的助学金如何？”

校长观察了其他几人的表情，见无人反对，点头说：“那就按您说的，取消池韵的助学金。”

说完，她扭头对班主任吩咐：“待会你去医院看看受伤学生的情况。”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校长亲自把何皎皎和杜姗的父母送到学校门口。

沈翊跟着走出办公室，上前想跟池韵搭话，池韵却侧过脸，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跟着自己。

但她们的小动作在李沛的视野里一览无余。

“沈小姐，今天多亏了你主持公道，池韵才没有被继续针对。”

李沛转过身停下，面对沈翊的语气很是客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距离感。

沈翊坦率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手里刚好有证据，不能让学校冤枉了好人。”

她是后面进的办公室，当时在门口看见拐弯走过来的李沛时，沈翊立马认出来，是上次酒席上宋恩行身旁的助理。

他当时也看见了门口的沈翊，觉得有点奇怪，并没想太多，直到对方突然闯进办公室。

李沛见沈翊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说：“但我希望以后您今后不要继续插手池韵的事，这样对大家都好。”

说完，他便带着池韵上了车，留下一脸错愕的沈翊站在路边。

池韵坐在副驾，盯着后视镜里沈翊的身影，突然注意到她袖口处渗出的血迹，恍然大悟。

即使在尸体已经被发现后，她依然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这样做，值得吗。

她看向窗外的街景，突然反应过来，不是回出租屋的路，也不是去实验基地的路。

“这是去哪？”池韵开口，嗓子有些哑，应该是许久没出声的缘故。

“警局。”

李沛的回答让池韵猝不及防，虽然尸体被发现，惊动了校方和警方，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查到自己头上。

她继续问：“为什么去那？”

“尸体上的探测器位置移动了，宋教授中午从宋琛那得到消息，警察已经在尸块上检测到女性Beta和Alpha的指纹，所以传唤你过去一趟做笔录。”李沛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池韵轻声问道，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上。

“那到不至于，只是因为你特优生的身份，你也知道，其他学生的身份，警察那边不方便——”

李沛没继续说下去，池韵却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去说一下你们发现尸体的经过，你照常回答就行了。”

“行。”

池韵看向窗外，已经过了最担心，最慌乱的时候，现在的她几乎心如止水。

好像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再害怕了。

“专心应付警察的问话，其他的，宋教授会替你处理。”李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但是你最近和那个沈翊走得太近了，宋教授很不高兴。”

警局的轮廓已经出现在前方，池韵深吸一口气，无论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她都必须独自应对，不能再把沈翊牵扯进来了。

到了警局的审讯室，池韵看见李雪刚从里面出来，跟在她旁边的还有学校的老师。

她向池韵眼神示意，打了个简短的招呼。

池韵面色如常地跟着老师走进审讯室。

房间狭小密闭，一张金属桌，两把椅子，墙角挂着监控摄像头。

“姓名？”池韵落座后，对面的警察头也不抬地问道。

“池韵。”

“年龄？”

“19。”

“今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学校组织海滩春游，你在干什么？”

“和同学玩桌游。”

池韵故意隐去教沈翊游泳的事情没说。

警察没有起疑，之后的提问和李沛说得一样，都是些常规的问题——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当时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是否注意到异常情况。

池韵的回答简洁克制，和之前被传唤的几个特优生的证词基本一致，

“你和死者认识吗？”警察突然问道。

池韵抬起眼：“不认识。”

“确定吗？”警察翻动着手里的资料，“根据我们的调查，死者生前经常在你居住附近的贫民区活动。”

“我家附近有很多流浪汉，我不可能每个都认识。”池韵的声音平静。

警察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合上文件夹：“好了，你可以走了。”

果然如李沛所说，这次传唤只是走个过场。

一个没有身份的流浪汉死亡，本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如果尸体是在随便哪条街道上被发现，大概率会被直接送去火化，连案都不会立。

每天都有许多没有身份的无业游民死在贫民区，大多都是被饿死的，或者生病没钱治死掉的，他们根本管不过来。

但偏偏这个人的尸体是在私人海域被发现的，海岛的主人得知了消息，可能是觉得晦气，也不顾及学校的面子，当即报了警。

并且发现尸体的时候，有学生拍下了照片，并且上传到了社交媒体上。

一等公民的小孩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种糟污东西，视频和照片立马在网络上传开，整件事的性质都发生了变化，警方不得不重视起来。

走出警局时，时间已经临近傍晚，

池韵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黑云压城，偶尔冒出几道隐约的闪电，随时会下暴雨的样子。

池韵拉开李沛的车门坐进去。

“去基地？”她问道。

李沛没有回答，只是打开了车载广播。新闻正在报道今天的案件，电台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描述着案件。

池韵知道对方是在警醒自己，她也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要比警局的审讯棘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