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机会进东宫见见外孙女,昌济侯夫人有心多待一会儿,但也怕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让外孙女被人弹劾诟病。她虽才回京,但也听说了前不久太子殿下和外孙女被言官弹劾的事情。
虽然那个言官最后下场也不怎么好就是了,但是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
不过好在现在家里老头子和小外孙面圣去了还没回来,她倒是也能再等一等。
用过了午饭云衔月也没有去刷题,难得有机会能跟家里人一起说说话,她自然是要陪外祖母的,况且外祖母实在是太有见识了,不仅目光长远还博览群书,但凡是说到的东西,哪怕是偶尔带一嘴的她都知道,并且还能引经据典,知识面不是云衔月这种小菜鸡能比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外祖母的数理化也不太行。不过也正常,这年头读书也不读这些,能捎带知道一些相关的东西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不得不说,听了昌济侯夫人这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她的知识面都扩宽了不少呢。
“外婆,我们祖孙四人要是还能同之前一样到处游历到处做生意就好了。”
“傻孩子。”昌济侯夫人还跟一样,亲昵的摸摸她的脑袋:“人这一辈子虽说不上太长,可也不是事事都能让人满意的,这世间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况且姑娘家嫁了人,同娘家人在一起的机会自然要少一些。”
“道理我都懂。”云衔月抿抿嘴:“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也舍不得那自由的生活。”
外面天高海阔,哪是这四四方方的皇宫可以比拟的,长时间活在这东宫里,云衔月都觉得自己像是井底的青蛙,每天抬头看到的都是这小小一片的天空。
“瞧你说的这话,要是让人听到了怕是会觉得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昌济侯夫人知道外孙女喜欢自由的生活,但已经入了东宫,轻易不得出宫门,有些念想与其藏在心里把自己憋出毛病来,那还不如换个念想。
话是这么说,但昌济侯夫人的眼里也有一闪而过的怅然,随即她打起精神笑着继续玩笑着安慰道:“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在宫里头,我外孙女是享福呢。”
云衔月也知道自己这是憋的狠了,好不容易有家里人进宫能说说心里话她就有些憋不住,可说到底说这些也只会让家里人担心。
她心里想着往后可不能在家里人面前说这些了,人也笑着点头:“那倒也是,太子殿下赏赐了我不少稀奇的东西呢,往常也没有在外面见过,说是番邦国家进贡来的。”
祖孙俩一个有心岔开话题,另一个也有心配合,很快就聊起了别的事情来。
突然,昌济侯夫人开口说道:“说不定你弟弟要被皇上授官呢。”
云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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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时候,云衔月就知道了昌济侯夫人为什么说云破晓可能要被皇上授官了。因为火铳的事情和海外国家的发展进度,明帝打算建立一个‘天工阁’,专门用来研究火器等大晋没有的东西。当然,目前是研究火铳,将来说不定会有别的热武器,只是现在还是个开头,未来会有很长的路要走。
当然这些都是晚上迟昱来听海院的时候跟云衔月说的。
“这天工阁是父皇自己掏的钱走的私库,本来这事儿也该是从国库出的,但父皇实在是等不及了。朝中也有派系,不管是觉得我们杞人忧天还是想要牟取制作火铳甚至其它火器的利益,总会有一段时间的争论,父皇一寻思与其这样,那还不如从自己的私库里出钱,这样也能避免许多麻烦。”
虽然云衔月对朝庭的各大派系多少知道一些,但她也没有有想到迟昱会那么轻易的就跟自己说。后宫不得干政她还是明白的,这会儿听到迟昱跟自己说这些,她都有些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委婉提醒:“殿下,这些事情是可以和妾身说的吗?”
说着她还悄悄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迟昱:“……放心,要不了你的脑袋。孤就跟你说说,这些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明儿早朝之后大家都会知道。说不定闹的还能挺凶,毕竟这权利有些人拿不到,总会见不得人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阴沉,但很快就散去了,他抚摸着云衔月披散的头发:“小月亮不用担心太多。”
云衔月眼神好,看到了他眼中飞快散去的阴沉,但她垂下眼睑,只是抬起手也抱住了迟昱:“妾身没有担心太多,就是觉得殿下在前面披荆斩棘,有些时候……是不是也是挺累的。”
迟昱一愣。
他低头看着自己搂着的女人,云衔月也抬头看他。她的眼睛清泠泠的没有任何讨好和同情,仿佛就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云衔月见他盯着自己,心里其实有些不自在,手忍不住悄悄握成拳,但还是忍住心里的发虚说:“以前偶尔也听妾身的爹和外公说过一些朝中闹腾的事儿,哪两个大人吵起来了,哪两个大人都要在朝堂上打起来了。有些时候妾身也不懂,有一些事情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什么会有人不同意。”
“这件事要不要做要吵一架,这件事让谁去做又得吵一架,可能还得吵几架,妾身父亲都说有些时候他上朝听到这些总想干坏事的人的发言,都想上去‘邦邦’给他两拳,自己吃的肚儿溜圆满肚肥肠的,都不知道那些百姓会不会因为他的话而过上不应该有的苦日子。”
说着她脸微微皱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生气,又有些想笑:“外祖父也说,幸好他一年到头都难得上一次朝,他说他怕看到蠢蛋,会影响他的脑子。”
迟昱轻笑了一声。
云衔月只当没听见,继续道:“妾身的父亲和外祖父一年难得上一次朝都那么烦那些讨厌的人,殿下和皇上却是要天天面对他们……。”
她又抿了一下唇,似乎是在给自己的话做心理建设加油鼓劲。
“真的有点惨,太辛苦了……哎呀……。”
她的话因为迟昱突然搂紧了她而戛然而止,迟昱搂了云衔月一会儿,下巴搁在云衔月的头顶,声音都带着些愉悦的笑意:“小月亮不用担心,再等等就好了。”
云衔月:“???”
“往后在孤面前,不用自称妾身。”
云衔月:“???”
有病吗这是?
她哪有这个狗胆啊,她脖子上的东西还是很珍贵的好吗,人生才短短十几年,她不想那么快就见了祖宗。况且要是在迟昱面前自称‘我’说习惯了,以后在外头说秃噜嘴了怎么办?平日里她可以待在听海院里不出门,但是总有在外面的场合和迟昱有接触的时候。
她害怕!
见她脸上带着些不安和忐忑,迟昱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往后在听海院里,不单单是你不用自称‘妾身’,我也不自称‘孤’,往后咱俩就用‘你我’相称。可好?”
他说的诚恳,云衔月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殿下,这不合规矩。”
“无事。”迟昱又摸摸她的头发:“在东宫,我的话就是规矩。再说听海院里你的篱笆扎的挺紧,旁人想要听到什么消息风声也听不到。”
“这样也挺好的,我也不用太担心你。”
这下云衔月是真的搞不懂迟昱的路数了,她寻思着她平时也没有暴露什么吧?就算是偶尔吃块巧克力或者是小蛋糕她都是偷偷来的,吃完垃圾还让系统回收了。红薯土豆虽然产量惊人,但是现在也还没到收获的时候,东西都还没挖出来呢,目前为止迟昱还认为那就是番邦来的东西,她是种着好玩图个稀奇的。
突然云衔月想起了火铳,男主的眼光有多长远自不必提,明帝也是难得的明君,从他们第一时间建造‘天机阁’就证明了他们知道火铳甚至火器的利与弊。认真说起来,大晋朝的人对火铳都没有了解,但是外婆跟自己说了,云破晓是在外面悄悄偷师过的,算是所有人中最有经验的,启用云破晓才是目前最正确的选择。
莫不是迟昱又为了大晋开始卖身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为了大晋和朝廷卖身这事儿迟昱也不是没有做过,她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里就是明晃晃的提醒迟昱,这是他的‘卖身契’呢。
一回生二回熟嘛,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回第四回。
这么一想,云衔月都有些同情迟昱了,为了国家也不容易啊。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挺不容易的,她顿时就收回了对迟昱的同情,甚至还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她一个小命都要捏在别人手里的人,居然去同情一国储君,这个储君还是个男主,她是真的飘了。
云衔月压下心里这些纷乱的思绪,点点头:“听您的。”
她亲昵的在迟昱怀里蹭了蹭:“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迟昱低头看着她的发顶,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小骗子。”
云衔月:“???”
迟昱却突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