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原本的设想中，只要我们遵照着之前的经验，应该能够在同样的地方找到机关，打开密道门。

但实际情况却不容乐观。

我和贡却顿珠分工合作，一人搜索一面石墙。我熟练地摸向石墙底部，可我摸了几个来回，什么也没摸到。我不信邪，继续向上探索，可这面墙竟然连条裂纹都没有。

我转过头问贡却顿珠：“你摸到机关了吗？”

“还没，”贡却顿珠趴在墙上，又在一通乱嗅。他问我，“那股哈喇子味到底是从哪传过来的？”

“什么哈喇子味？”我有些莫名其妙。

“说不清楚，但是进入这一段密道之后，我就一直闻到一股风干口水味，尤其在这面墙附近。”贡却顿珠指了指他面前的墙。

我凑过去闻了闻，没什么明显的味道。

我猜测道：“会不会是那哥们蒸发了？”

“不是一个臭法，”贡却顿珠立刻否定。他对气味一向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说，“感觉就像什么玩意拿口水给墙壁盘包浆了，又腥又臭的。”

他这话说得我心里直发毛，悄悄往后又退了半步。我拿手电扫了一圈，把每个边边角角都照到了，确认没藏着任何怪物。

通道内的通风很差，空气恶臭浑浊，熏得我脑袋像是被门板狠狠地夹了一样疼。

贡却顿珠伸着脖子，往尸体的方向看了一眼，担忧地说：“那哥们不会诈尸吧？”

我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要只是诈尸，我反而不怕了。只要有实体，就可以从物理上被消灭。”

我拍了拍脸，强迫脑子冷静下来，理智地分析形势：“‘TA’的成员无一例外都是野外经验非常丰富的探险队员，他们拥有极强的应对突发危机和野外生存的能力与技巧，绝对不会是生瓜蛋子。这样的行家里手，居然窝囊地死在了密道的拐角处。

这名英国人既然能够进入密道深处，说明他也掌握了机关的工作方式。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我打开石门时，他的手会直接掉到我面前来。因为，他在临死前依然试图寻找生路，想要打开密道门突围出去。”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一个经验丰富、装备齐全的探险老鸟，死在离逃出生天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呢？”

“只能说明，他遭受到了外物的袭击。用通俗的话来说，这里面有鬼。”贡却顿珠说道，他又指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不只是山洞和密道，从我们步行进入这座山谷开始，到处都透露着诡异。”

他问我：“你还记得卡玛寺的大殿吗？”

“记得，”我回道，“大殿里面特别冷。我还被石头绊住脚，差点摔一跤。”

他点点头：“我当时问你记不记得扎什伦布寺的措钦大殿，就因为那块石头。无论从颜色还是质感来看，它都很像扎寺措钦大殿中央的生死石。”

听完贡却顿珠的设想，我瞬间想通了大殿之中的怪异感从何而来。

日喀则地区扎什伦布寺措钦大殿的正中央嵌着一块生死石，在根敦主建立扎什伦布寺之前，生死石所在的位置是天葬台。

而卡玛寺大殿中黑石头所处的位置与生死石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我问道：“你的意思是，卡玛寺前身应该也是天葬台？”

贡却顿珠点头：“而且，卡玛寺本身应该就是仿照扎什伦布寺建造的。”

“扎什伦布寺建立于1447年，”我换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是明英宗时期。以此类推，卡玛寺的建成年份应该晚于1447年。”

贡却顿珠用手电筒照着石墙，说道“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内部建筑，绝对在松赞干布统一雪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但是壁画上的贵族明显穿着的是吐蕃服饰。”我向他展示沿途拍下的壁画。

真相似乎隔我只差一层窗户纸，可我就是戳不破它。

“而且，壁画上明确出现了‘天神来做人主’的字样，这是吐蕃人对于赞普的尊称……不对。”我脑中灵光一闪，“我们都被卡玛寺的传说给误导了。实际上壁画中的僧侣并不是佛教徒，而是苯教徒。壁画讲述的也不是吐蕃贵族赏赐僧侣，而是接受象雄高级苯教师的归降之后，对其加以奖赏的故事。”

贡却顿珠指出：“苯教师的穿着与喇嘛是不一样的。”

我想了想说道：“壁画可能是后人画的，建筑修建完成的年代早于壁画成型的年代。壁画的绘画风格类似于莫高窟，这是赤松德赞时期常见的。而赤松德赞大力推崇佛教，当地的寺庙或者统治者为了讨好赞普，有充足的动机把苯教师画成喇嘛的形象。那么，谁是最有可能接受象雄贵族投诚的赞普呢？”说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贡却顿珠恍然大悟，答道：“松赞干布，他吞并象雄并统一了雪域。”

“但是画面中并未出现赞普的形象，”贡却顿珠喃喃道，“所以阿布多吉所说的‘前来赏赐的达官贵人’应该是大论?禄东赞。禄东赞代表松赞干布来接受了此地象雄贵族的投诚，并与其进行盟誓！”

“那就说明，此处原本可能是象雄贵族或者僧侣的居所。而象雄的宫堡建筑本来就有修暗道的习惯。修建暗道目的是为了在紧急状况下，可以让建筑核心中的贵族快速撤离。所以，密道会做得隐蔽，且贯通建筑。但是，绝不会故意在密道中设置障碍。”

顺着贡却顿珠思路的继续深入，我终于抓住了微茫的线索：“所以，我们被困住，是因为机关被‘它’藏了起来。”

贡却顿珠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确定，”我说道，“卡玛寺的传说只提到了洞穴深处有三名女妖。但是传说中提到的女妖更像是‘斯’，是一种有规律的、连续发生的灾害。英国人包中有大量的法器，不管他相不相信这个传说，他都做了应对女妖的准备。可最终他还是死了。可见在这个密道中作祟的怪物，要比传说中的更为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