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阿福吓得跌在地上,喃喃道,“怎么会?公子的饮食一直是我和小梅负责的,我们从不假手于人的。”
阿福又道:“主子,阿福从您是娃娃的时候就开始负责您的饮食了,如果要害您,决计不会等到此刻请来外面的郎中被别人识破啊。”
萧安然心中反而定了,阿福应该是没问题的了,既然确定是中毒,那日后找到解药就好了,他一直担心原身有不治之症,因为太虚了。
萧安然撑着身子起身,对着顾叔和顾清浅行了个作揖礼:“谢谢各位,还望各位莫要声张,待我回去查一查。”
萧安然虚得眼冒金星,喘着粗气,阿福爬过去扶着他,眼里的自责肉眼可见,萧安然虚虚地笑了笑,
“阿福,不关你的事,日后小心行事即可,无需如此自责。”
“主子,是阿福没照顾好你。”阿福难过地说道。
萧安然拍了拍阿福的手,抬头看向顾清浅,状似为难道:“贵人是路过出手搭救,本不应该继续为难,可在下周边的人恐怕已经无法信任,能否求贵人再帮个忙?”
顾清浅看着脸色苍白似雪,虚弱得犹如风箱般喘气的安然,虽一副病态,可那桃花眼眼尾微勾,透着一股诱惑,让他原本要拒绝的话无法说出口。
“莫不是用了妖术?”顾清浅心惊,他转头不再看安然,抿紧嘴唇,用淡淡的口吻道:“你待如何?”
萧安然心提在嗓子眼,终于等到顾清浅松口,费力抬着眼眸恳求道,
“不知我日后能否找这位神医继续替我医治?”
顾清浅以为他会提出其他帮忙破案的事情,没想到只是想找个郎中,他心中莫名的有些失落,直直地望向安然,只见那桃花眼清澈干净,淡淡道:“来这铺子问即可。”
顾清浅说完掀帘出去,在要放下帘子之时又道:“到时,麻烦顾叔过来王叔这替他医治。”
顾叔睁大了眼睛,看着顾清浅已经远去,讪讪地闭嘴,转头说道:“我要给安公子施针,替他逼出一部分毒素,剩下的要分几次施诊,如果你们能找到他中毒的根,再下药解毒。”
萧安然没成想顾清浅如此冷淡,讪讪地躺下等着顾叔施针。
萧安然本就是个理工男,不擅长社交,现下热脸贴了冷屁股,有些怵,心道:“日后怕是要费不少功夫了。”
萧安然回府后不再像往常一样亲自下厨,而是病殃殃地整天躺在房中,一天比一天病重,到了第五天,竟然开始咳血,府内开始兵荒马乱。
萧安然见差不多了,让阿福把众人叫到正厅院落,众人齐聚一处,窃窃私语,惶恐不安。
萧安然由阿福扶着坐到主位榻上,对着阿福点了点头。
阿福坐到正厅门口摆放的案几边,让众人负责的事情一一道来,并亲自写到册子上。
第一个是小兰。
小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甜甜答道:“小兰来到王府,一直是负责王爷的膳食,从三餐的摆膳到茶水,之前是协助小梅,这几天因小梅犯错,就全由我一人负责了。”
萧安然点了点头,示意下一个。
第二个是小竹。
小竹清清冷冷的行了礼,规规矩矩答道:“我是小竹,负责王爷的贴身衣物整理和保管房内的一切贵重物品,衣物清洗则是由廖大嫂子清洗。”
廖大嫂子听到点她的名字连忙出列,粗着嗓音说道:“是的,都是由我一人清洗,从不假手于人。”
萧安然同样点了点头。
小菊自动上前,嘻嘻笑着行礼,礼毕后依然笑吟吟地说道:“我是小菊,负责王爷房内的洒扫,一直承蒙王爷的照拂,干得最是清闲自由了。”
萧安然点点头,看了眼别扭的小梅,没让她上前,而是让阿福继续问其他人,从上到下问完,忙到掌灯时分才轮到最后一个小梅。
小梅一上来就大大咧咧,不甚在意,最近她因为被萧安然斥责了几次,一副不服管的样子,噘嘴道,
“王爷现下出府封王了,自是看不起我这种粗笨的丫头,如果要把我卖了就直说,没必要在这问东问西。”
阿福喝斥:“小梅!”
小梅怒道:“阿福!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们三个在宫里的时候相依为命,我一直做什么的,你不知道吗?还问什么问?再说最近几天,我的活都被主子分派给其他人了,我整天除了混吃等死,我还做什么了?”
萧安然被风呛道,咳嗽个不停,阿福赶紧过去替他顺背,小梅踯躅着不敢上前,等萧安然顺气了才降低声音说道,
“我是负责王爷的伙食,从选材到厨房做菜,做好后才和小兰一起装到食盒,再一起给王爷摆膳。”
萧安然喝了口茶水,略抬眼看了眼小梅,见她依然不服气,把盖子用力一盖,声音清脆地回荡在外间,小兰捅了小梅一把,眼神示意她道歉。
小梅气愤道:“我又没做错,凭什么道歉?”
阿福大声喝斥:“小梅!”
萧安然摆了摆手,阿福瞪了眼小梅作罢。
萧安然沉声问道:“既然小梅觉得自己没错,阿福,把桌上的东西拿出去给她瞧瞧,看她认不认得,顺道与她说说吧。”
阿福拿了桌子上的蚕豆过去,众人个个引颈望向这边,小梅不明所以:“芸豆啊,干嘛?”
“我们来到王府,王爷还昏迷着,我们两人盘点发现当晚就要没了粮食,这才出去后院找吃的,这不是你找到的?说你娘之前煮过给你吃?”
“是、是啊!”小梅直觉到不对劲,但是事情确实如此,只能如实答道。
“这是蚕豆,不是芸豆,你竟然区分不出来,还敢煮给王爷吃?你不知道王爷对此食材过敏吗?吃了会致命吗?”阿福恨铁不成钢问道。
“啊?所以王爷第二天醒来后就上吐下泻,最后又昏迷不醒,是因为小梅给王爷吃了不能吃的东西?”廖大婶大声说道。
“这……”众人皆看向小梅。
小梅一把抓过蚕豆认真辨别,结巴道:“不、不是这个,我那晚确实煮的是芸豆。”
“芸豆呢?”阿福问道。
小梅战战兢兢,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着道:“不是蚕豆,是芸豆,我没想要伤害王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荣辱与共,我怎么可能要害他!”
小梅说道这,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向小兰,
“小兰,那天进府的时候,你说你收拾东西经过后院发现好多芸豆,是你说的吧?”
“这……小梅莫不是糊涂了,我当时说的是后院不知道为什么种植了好多蚕豆,这个东西,我小时候吃过,还挺好吃的。可我也没让你煮给王爷吃啊,这事我不知道啊。”小兰惊恐地辩解道。
萧安然瞬间明白小梅是中了小兰的道了,小梅向来喜大好功,遇到能立功的事情都是抢在前头。
当他发现王府生存艰难,又知道李图爱慕萧安然,萧安然在宫中默许了几次她受李图的礼物的时候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可他不是原身,当日的种种,他暂时没办法讲清楚,唯有日后好好还李图人情,所以他来到这之后就不让收李图的礼物了。
在他假装卧床的这几日里,李图天天来送礼,萧安然都不见,也不收,为的就是要与他划清界限。
再者,李图与太后之间有没有合作,他是无法分辨的,所以他只能尽快还清人情,尽快脱离这孽缘。
“小梅去正厅里面对屏风站一个时辰,面壁思过,小兰杖责二十大板后负责外院吧,我日后的饮食由阿福负责,东院除了阿福以外,只留小菊洒扫,小竹负责接待客人,其余人等不得擅自进入院内,否则,杖毙!”萧安然沉声说完就起身去了厨房。
这是他第一次立威,他故意让小梅不沾手任何事情,和阿福暗暗查了几日,一点线索都没有。
虽说有些打草惊蛇,但也只能冒险一次,看对方会不会知道他知道吃了与他体质相克的事物后,怕查出端倪而露出破绽来。
翌日,连续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萧安然让阿福牵着马,驼着他过去老王打铁铺。
虽说皇亲国戚不能外出打工,但是他去打铁铺当学徒的话,应该算是打了个擦边球。
打铁铺的老板,名叫王启,他家所有男丁,除了他之外,都死于战场。
顾清浅体恤他,替他求了个开打铁铺的差事,现在两老夫妻相依为命。
王启那天是见过萧安然的,知道他的身子骨,听到萧安然的来意,皱着眉打量他,细皮嫩肉的,犹如羊脂玉一样白的皮肤,纤细修长的身体,犹如竹节一般的好看的手指,怎么看都是受不了一丁点苦。
王启挠着花白的头发,双臂并没有因为年迈而肌肉萎缩,而是强劲有力。
萧安然看到王启快把头发都抓没了,会心一笑道,
“王叔,你莫怕,我就当我来玩玩的,出不出师不重要,当然能出师自然好。虽说兵器是个死物,但是却比人忠诚,只要你手握刀柄,他就永远都忠于你,我喜欢这种感觉。”
王启自然知道他被下毒的事情,兵营里出来的个个都是热血男儿,他也是见不得那阴损的内宅手段,心疼萧安然小小年纪就被琢磨成这样,叹了口气接受了。
萧安然开心地行了拜师礼,简单朴实。
其实,萧安然小的时候看过他外公锻造龙泉剑,他有信心学好锻造术,他现在差的就是实践。
萧安然心想着等他学成了,再到外面找个小院子,与阿福两人相依为命一辈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萧安然当日与王启聊了很多,什么社会民生,边疆动荡,再到孤儿,最后引到他母亲生下他就撒手人寰,父亲常年在外,他受继室虐待,吃饱都成了问题。
王启愈发同情萧安然,只一天时间就已经处得像是亲人一般。
王启膝下无子,萧安然的到来,刚好弥补了老人心中的缺陷,老人父爱爆棚,对他多了层莫名的关爱。
王启教的锻造术其实就是现代说的固体渗碳技术,这种通过锻打减少铁中的碳含量,挺辛苦的,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他确实难于胜任打铁这一行业。
幸好他外公是铸造师,而且是国家非遗的内传弟子,每年暑假都能去他家学到一些锻造的技术,这让他掌握其中的技巧类的东西上手得比常人快。
萧安然还在二皇子的兵器库里找到一把刀,锻造方式跟龙泉剑有点相像,他找遍都城都没找到,阿福打探到这是北方胡人锻造,大花国内暂时没有。
萧安然灵光一闪,这不就是他的好运到来么?
萧安然看到希望,日日进出打铁铺,可他底子虚,在打铁铺里热外冷,熬没几天就着凉发烧了。
天空黑压压的,又是一场大雪即将来临的前奏,萧安然百无聊赖地坐在榻上发呆。
吨~吨~吨~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彻在长廊上,像地震一样。
“然然~闲王~”
那浑厚的声音穿透长廊绕过屏风而来,震得萧安然太阳穴突突的。
一个遒劲有力的身躯,熟门熟路地绕过屏风,一身寒气裹挟而来。
萧安然打了个冷颤,卷起拳头,隐忍地咳嗽了几声。
来人看到咳得满脸通红的萧安然,喉结滚动,强迫顿住想要扑过去的脚步,盯着俏生生的脸蛋,不情不愿地退到熏炉边热手掌,
“抱歉,我忘了你怕冷,听说你又病了,我……我过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