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197年）

“......姑娘家家的居然对杀猪有兴趣。”

“姐姐对读书之外的事情都很有兴趣，可以麻烦——麻烦您处理一下吗，哇。”

“好！那我就给你们亮个绝活。”屠户先用刀背在那头被捆绑住的猪身上比划了一下，“这个地方是猪的血管，只要隔开这几个关键部位，就能让猪没有痛苦得死去。”

好厉害。

朝旭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屠户的动作。

血腥味让她有点难受，但是眼前屠户进行的表演可以让她暂时忘记烦恼。

实在是太神奇了，那猪一声惨叫都没发出，那肉就被精巧地切下，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其后，她看见了屠户口中的血管。

人的血管也是这样吗？

书本上不会告诉她，杀猪也是一门学问。

“真的要买一头吗？”

“今天不是那个孙二公子要来吗？还要带着他弟弟妹妹，陆家不能让人看扁了。”陆绩一边回答陆议，一边往朝旭身边一缩，“会不会飙血啊。”

“先放血就不会，不过那样的话，今天的表演就到此为止喽。”

“我还想看。”

“呜......既然姐姐想，那就继续表演吧。”

陆绩听起来快要被吓哭了，紧紧地抱着朝旭，但她却非常专注，他只能硬着头皮让屠户继续展示。

自从孙策与袁术断交后，曹操就派人携带汉献帝的诏书给孙策，认命他为骑都尉，袭父爵乌程侯，兼任会稽太守，并与吕布、陈瑀等一起讨伐袁术。但孙策觉得职务低了，想要个将军，于是王浦当即以皇帝的名义宣布孙策权代明汉将军(1)。

是的，虽然喊了孙策好久的“孙将军”，实际上直到现在，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将军”。

不过这些事情都和现在蹲在猪肉店门口看人杀猪的几人没什么关系。

“——接下来，表演放血。”

“哇！”

朝旭很给面子地发出赞叹，让那屠户非常满意，耍了把花刀，把刀往案板上一插，着手去找装血的器皿。

味道会变得很重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身后围观的百姓也增加了，似乎能看杀猪表演也是种乐趣。

果然，当血被倒出时，浓郁的血腥味差点让朝旭的早饭跟着一起倒出，而旁边的陆绩的脸色直接惨白，但他挺住了，坚强地把呕吐物咽回肚子里。

血腥味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稀有的气味，只是浓到一定程度，就有了冲击力。

......

等到一系列表演结束，三个孩子拎着杀好的猪肉回了陆家，客人早已经在会客厅等候，为首的自然就是看起来工作很闲的孙权，他身后依然是他的护卫周泰。

“欢迎，你们去干嘛了？”

“买猪肉。”

“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了吧。”

“杀猪，”朝旭将手中的部分递给仆人，她的声音如以往一样温和，缓缓地对孙权说，“很有趣。我第一次见到完整的血管，而且那个屠户可以让猪感觉不到痛苦，就把猪的肉切下来。太厉害了。”

“那也可以去打猎嘛。”

孙权小声地嘟囔，当然这句话没被听到。

那三人知会了一声后，就先各自回房间洗手更衣，又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回来时，孙权带来的弟弟妹妹已经无聊到绕着孙权玩捉迷藏了。

“停，他们回来了！孙仁，孙匡，停！”

“好！”

朝旭这才注意到，孙权带来的两个孩子一个与陆绩一般大，一个则稍微年长一些、年龄大约介于朝旭和陆绩之间。

“这个男孩子是阿匡，这个女孩子是阿仁，和我一样，都是我母亲的孩子。”

听说孙坚一共有四个儿子(2)和两个女儿(3)，现在朝旭已经见过其中四个了。还真是个大家庭。

“孙孝廉不是县长吗？这么闲吗？”陆绩阴阳怪气着、说出了朝旭的心思，“每过几个月就来我们陆家一趟，怎么，是看上了我陆家的人吗？”

孙权欲言又止，忍住了。

“哪里的话，”孙权改口道，“我这也就是忙里偷闲。”

没看你忙过。朝旭没敢说出这句话。

“我哥哥很忙哦！”孙仁挺起胸膛，道，“下个月伯符要去征讨山越贼寇，仲谋要镇守宣城(4)，最近都在忙着工作，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你们可要珍惜点。”

讨伐山越......

说起来，这个地方因为山林众多，所以到处都有武装的山贼集团。朝旭的母亲之前就是死于山越手下。

“主要是兄长在打仗，我就是做做后勤。”

“还是要小心点，”朝旭提醒道，“山越很可怕，要是疏忽大意死——受伤的话，就不好了。”

朝旭只是出于善意，但孙权的脸上却出现了藏不住的笑容。

这个表情变化自然被陆绩看见，他突然抱住朝旭，撒娇似的蹭蹭她：“唉，我的好姐姐就是这么好，连不相干的人的安全都会担心。”

也不算不相干吧，也见过好几次了。

朝旭还没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出口，对面的孙仁就带着嫌弃说道：“都这么大了，还缠着姐姐，男孩子真是幼稚。”

“哼，我有姐姐、也有哥哥，我都能抱，你就只能抱你哥哥。”

“我可以一次性抱两个！”孙仁说着，同时给相对安静的孙朗和孙权一个大拥抱。

“你觉得我不行吗！我也可以！等着！”

陆绩跑出会客厅，喊着陆议的名字，不一会儿就拉着手里还握着笔的陆议回来，然后，他张开手用力地抱住他们，不忘得意地来一句：“看到没，我们也是一家人！”

靠得好近。朝旭别开头，陆绩的动作太大，差点让两人亲上，她只能勉强躲开陆议的嘴唇，但脸和胸脯还是贴到了一起。

也不是故意的，就不要介意了。她想。

倒是对面的那个人先做出了反应，他将手放在她的腰上，同时提醒陆绩：“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可以放手了吗？”

“哦！好！”

陆绩松开手，陆议也松开手，就好像刚才那个动作只是下意识做出，并没有特别的用意。

“都撞在一起了。”朝旭伸手拍拍自己的胸口，“下次轻一点。”

“对不起。”

陆绩低下头，假装在反省，余光却盯着孙权，满意地看到孙权在看到那两人被按在一起时，刹那间露出的痛苦的表情。

“痛吗？”陆议想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回身侧。

“还好，缓冲了一下。”

“这不算数。”孙仁盯着那边的三个人，“我们是真的兄妹，你们那是夫妇带孩子！”

“你说谁是——”

“阿仁，不要说了，我们是来做客的。”孙权出声警告，孙仁不解地扫过兄长的眼睛，瞬间就从那双眼睛注视的对象里恍然大悟。

“对嘛，你们是来做客的，要好好听陆族长说话哦！等下请你们吃猪肉大餐，我们好不容易才搬回来的。”

陆绩又得意起来，平常去孙府当宾客，因为年纪小总是在最末席，一同出席的还有张昭、张纮等年长者，为了不被小瞧，他总要装出庄重稳重的样子，连孙策来与他提陆尚和徐琼的联姻的事情时，他也得学着大人的语气说话。

只有与朝旭还有陆议一起，他才会变回孩子。

不过或许他也没注意到，或许是因为现在有个同龄的孩子在场，所以他也放松下来，变回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