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
他总在想离开时,叔叔伯伯们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有些不安。
与此同时,同住在吴县的姐姐陆缘有时会带着零食过来分享她家里的事情,每次都会故意说点轻松的话题,让他们不去想太多,而每到这个时候,朝旭总会显得很专注。
“唉,还是你好,不用考虑结婚的事情,”陆缘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扫过陆议,陆议下意识地端正了坐姿,“阿邵虽然人很好,但有些习惯实在是太糟糕了。朝旭觉得我弟弟有没有糟糕的习惯?”
“阿议?”朝旭似乎不明白陆缘为什么这么问。
“姐姐如果觉得阿议有什么问题,我替你教训她。”坐在朝旭腿上、被朝旭抱着吃橘子的陆绩,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你们不要为难她了。”
陆议假装很镇定,其实心里一点都不镇定。
生怕朝旭真的指出什么不能忍的事情来。
“一定要说的话......”朝旭居然认真思考起来了。
“一定要说的话?”陆缘好像兴奋了,她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阿议,不喊我‘姐姐’。”
“阿绩都喊了,你却不喊呢。”姐姐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都喊了,你为什么不喊?”陆绩也有模有样地质问。
这话怎么说?
喊了“姐姐”,不就真成“姐弟”了?
“明明我是姐姐,阿议却从不喊我‘姐姐’,这件事有点奇怪,其他倒是还好。”
于是,那边的两个人就开始起哄了,连原本只是路过的陆瑁,都加入了起哄的队伍。
喊不来,绝对喊不来。
“好了,别闹了,你们都几岁了啊。”陆议装模作样地叹气,试图岔开话题。
“也是,”陆缘放过了他,却又好像没有放过他,“阿议是个大孩子了,不想喊‘姐姐’也情有可原呢。我们母亲比父亲大一点,父亲也不喊‘姐姐’。”
陆议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住,还好,那两个人没有在意。
“那是因为他们是夫妻吧?”
“是呀,夫妻的话,确实就没有办法了呢。”
陆缘有意无意地多看了陆议一眼。
9、
兴平二年(195年)。
空气中的血腥味让陆议无法呼吸。
庐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两年前离开时,大家还带着笑容送别他们,两年后,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尸骨在哪里。
陆燕来的儿子在战斗开始后不久,就死在了孙策的刀下。那之后,他的孩子们尽数阵亡,他本人更是在第二年开春之前,死在了穿心之剑下。
陆归来坚持到了第二年,但他太饿了,他饿到受不了,在迷迷糊糊中吃掉了老鼠,并死于从未有过的胃病。
陆德安拒绝接受妻子的‘食物’,他在偷偷安葬妻子后,将自己献给了自己的孩子们,而他的孩子们,也在这漫长的抗争中,相互供养,最后一人饿死在庐江城破的前两天。
陆承明,那个老古董不愿意接受“食物”,也不想成为“食物”,他在饿到走不动路时,从城楼上跳了下去,被底下孙策军的长□□死,据说死时肚子里都是泥巴。
......
“阿议,阿绩就交给你了,请你,帮阿绩打理我们陆家的家业吧。”
坐在马车上再次离开庐江时,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陆康托孤时的话语。此时,陆绩已经哭累了,他枕着朝旭的大腿在旁边睡着了,朝旭也很困,她的头摇摇晃晃的,时不时因为碰到坚硬的马车壁而惊醒。
“靠着我吧。”
“嗯。”
陆议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说出了这句话,朝旭没有多想,真的就稍微靠近他,把头靠在了他的颈窝间。
陆议自幼丧父丧母,跟着陆康住在庐江,陆家的叔叔伯伯姨姨们经常照顾他们姐弟几个,可那些人,在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全部消失了。
孙策,是他害死了他们陆家几百号人,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
陆议的大脑叫嚣着。
白天时,朝旭说他也只是个13岁的孩子,他还很镇定地说:“是已经13岁了。”
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不过是......
他无声地抽泣起来。
大家都没了,大家都走了,大家都不要他们了,大家都已经......
“嗯......”
似乎是姿势不太舒服,朝旭从梦中醒来,陆议赶紧擦干眼泪,假装自己一切都好。
“怎么了?”
“你在哭吗?”
“没有,就是有点难......受。”
“这样啊,那你靠着我吧。”
朝旭点点头,重新坐好,然后伸手抱住他,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胸前,他被她的气味环绕着,她睡得迷迷糊糊,哼出的摇篮曲也断断续续。
温柔的,身上带着很好闻的气味,比自己大一些的女孩子。
他无声地哭泣着,像是小孩子寻求母亲的怀抱一样,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陆议篇之一:婚约对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