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元年(194年)。
孙坚之子孙策以其舅父丹杨太守吴景名义,募得数百人。又至寿春找袁术讨要其父孙坚旧部,袁术还给孙策千余人。当时汉朝廷太傅马日磾持节安抚关东,在寿春以礼征召孙策,并表奏朝廷任命孙策为怀义校尉。不久,袁术使孙策攻庐江。
......
朝旭猫着腰躲在书房的角落里偷看话本时,突然听见屋外传来孩童的哭喊声,她立刻将话本藏到书柜最下方,走出屋外查看情况,原来是陆绩思念父亲,却无法寄出书信,在院内嚎啕大哭。
“你们干嘛不让我寄信!阿议,你说说他们啊!”
朝旭这才发现,陆议也在现场,那11岁的男孩子虽然有小大人的一面,但终归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在陆绩的哭闹声中,居然也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阿绩,祖父在保卫庐江,现在整个城都在对抗袁术,袁术派来的那个孙将军又十分强大,现在不应当任性妄为。”
“可是、可是——”陆绩听懂了道理,可他毕竟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思念父亲非常正常,不能要求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少年老成。
......其实也不应该要求十岁左右的孩子成熟稳重。
“看,那是谁?”陆议发现了站在书房门口的朝旭,如同看到救兵一般,“是姐姐,我们去找姐姐玩,好不好?”
“不是姐姐,是侄女......”
那孩子哭哭啼啼地牵着陆议的手走向朝旭,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握住朝旭的手,满眼泪花地仰起头:“姐姐,我们玩什么?”
前一秒还在固执地说“侄女”,到了近前就变成了“姐姐”,在朝旭眼里,倒也是他可爱的地方。
于是朝旭提了几个常和哥哥们玩的游戏,却都被他一一驳回,最后她也只能求助似的看向陆议,陆议也只能以同样无奈的眼神回答她。
“这样吧,我们去找星泽,他年龄最大,他肯定知道!”
“真的吗?不许骗叔叔。”这时候又变成“叔叔”了。
“嗯。”他最好知道。
而星泽,被他们找到时,正站在陆瑁身边,陆瑁手里捧着本书,似乎在等着什么。星泽眉头紧缩,手中的信纸也皱成一团,朝旭立刻明白这不是玩耍的时候。
“怎么了?”她问道。
“你记得我们有个参军的二叔吗?”
“记得。”
“他从孙策的军队里逃走了,我们父亲还有三叔,作为他的亲人即将按照律法被严刑拷打。”星泽说,“那个混蛋,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我们在这里,还写了信和我们道歉,想得到我们的原谅。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孙伯符,就是孙策。
朝旭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陆议收到的信里。她无意偷看,只是陆议难得在夫子的课堂上愁眉苦脸,出于好奇便偷偷询问,这才知道庐江正在发生的事情。
袁术与陆议的从祖父陆康不和,派兵攻打庐江,领队的将军正是那个名为孙策的少年(1)。
“按照汉朝律法,”陆议道,“逃兵及其妻子、孩子均会遭到严刑拷打,但不应该牵扯到兄弟及其亲属(2)。但孙策行动作风果断狂放,听闻曾经有士兵犯错后逃进袁术军营,依然被他追杀(3)。而他的行军作风更是雷厉风行,攻城手段也极为强硬,他想要下手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可以逃掉。”
“可按照律法,我们父亲不应该被牵连啊!”
“你看这封信。”陆议判断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的二叔应该也把信寄给了你们的父亲,如果出于兄弟仁慈,没有及时上报,那就属于包庇和窝藏罪犯,你们二叔看起来是在道歉,其实是在拖累你们。”
“我立刻就去报官。”
“星泽等我一下!我还有问题!”
星泽却果断将那封信收于怀中,换了鞋就往外跑,丝毫没有因为寄信人是他们的二叔而产生丝毫犹豫。
而意外和他很亲近的陆瑁,也迈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跟了上去。
“那毕竟是小时候会和带着我们一起玩的二叔。”
朝旭望着星泽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但她也知道星泽的果断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姐姐,我们去读话本吧。”从刚才起就没有说话的陆绩拉拉她的手,提议道,“我记得姐姐偷偷往书房里藏了好几本话本,我对那个比较有兴趣。”
“什么话本?”听了这话,陆议也看向了她,“我说怎么上先生的课的时候,你总是一副很困的样子,原来是晚上偷偷读话本。我们能读书的机会这么少,你还分神,我想你应该也不乐意把嫁人当成终身理想吧。”
真啰嗦,就知道教育人。
明明自己比他还大一岁,为什么反而被教育。朝旭再一想自己的身份,只好安安分分闭上嘴,她并不是不想读书,她父亲从小教她识字,教她读书,只是有些文邹邹的句子,她实在是读不下去。
“对不起......”
“这次就算了,是阿绩提出来的话,我们就一起读。”陆议的区别对待让朝旭产生了一些不爽,只是再一想,陆绩只是个小孩子,就算要当族长,也还早着很,没必要过度强求一个刚开始读书的孩子。
......
傍晚,岁恭整理完先生的笔记,却到处找不到陆绩,在仆人里四处打听,最终在书房的一角发现了读话本读到睡着的陆绩,还有被陆绩各抱着一条手臂、不让他们逃跑的陆议和朝旭。
“岁恭,帮帮忙。”陆议用口型这样告诉他。
“......我知道了。”
于是,刚满十五岁的少年背对着他们蹲下来,待那两人将熟睡的孩子放到他背上后,他才弓着腰起身。
“爹爹......”陆绩在梦中喃喃自语。
朝旭先一步走出书房,挥舞着胳膊,被陆绩抱了很久,又在地板上坐了很久,朝旭总觉得浑身都有点僵硬,这一挥,差点就击中了陆议。
“对不起。”她用口型说。
“没关系。”他也用口型说。
朝旭后退了两步,跟在背着陆绩的兄长身后,与陆议并排前进。
夕阳西下,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陆议放缓了脚步,朝旭立刻知道他有话想说,于是也停了下来,直到兄长在前方与两人拉出一定的距离后,陆议才朝她道歉道:“之前的话说的有点重,对不起。”
“什么话?”
“说你的人生理想就是嫁人那句。”
“没事,我确实也有点不珍惜这个读书的机会,明明一年前我还在和哥哥们招摇撞骗,”朝旭说,“或许是在你这里过得太舒心,一下子就忘记以前吃过的苦了。”
“你若是愿意,”陆议朝她伸出手,“我也乐意让你一直舒心下去。”
朝旭盯着那只手,好一会儿后,她拍拍他的手背、却没有握住那只手:“我是阿绩的伴读,我的母亲与你的父亲还是族亲,阿议。”
“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个。况且同族兄妹的关系比真正的堂兄妹远多了。”
“我只是想把‘拒绝’说得好听一点。”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