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示意图前，梁绮眉头紧锁，想不明白。

从东方向直走了啊，怎么就拐不到篮球馆。

“你好。”

一道清冷男声从旁边传来，梁绮扭头看去。

一个男生走到他面前，身形削瘦。穿一件黑色外套，手持透明雨伞。

肩颈有雨水打湿的痕迹，白皙中透出湿漉清润感。

见梁绮看来，他唇边漾开温柔微笑。

一看就是好人。梁绮心想。果不其然，男生问他：“你是迷路了吗？”

梁绮：“对。我是新转来的，不熟悉这里。今天是临时替朋友采访篮球队，谁知道路上耽搁了，等我来了比赛都结束了。我也没联系方式。但我听说他们会比赛后立刻开复盘会吧？你能带我去篮球馆吗？”

林野摇摇头，遗憾地说，“他们都离开了。”

梁绮单手抚脸，一脸懊恼。

他没注意到林野的目光，正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冷漠扫来了一眼。

片刻，林野开口道：“我认识队长。要不然你把采访提纲给我，回头我转交给他。加一个好友？后续的事我来联系吧。”

梁绮脸上立刻有了光彩，“哇真的吗，太好了，那就麻烦你了！”

雨帘刷刷，两人手机屏幕亮起好友界面。

林野收到采访提纲，摁灭屏幕，笑着说“小事而已”。

两人并肩出了体育馆，梁绮还要去找朋友，两人在出口处分开。

林野目送梁绮消建筑拐角，天色渐暗，少年脸上的笑意退去，唇角压成一条线。临近傍晚，过道两边路灯接二连三亮。漆黑眼眸映出路灯，却是冷色而冷漠的。

-

做完破坏剧情的事后，林野是冷静而面无表情的。

他心里惦记小论文还没交，回过神，却是撑雨伞拐到校门口。

处于市中心的大学，出了门就是车水马龙。行道树被风吹的摇晃，车辆飞驰过地面，轮胎擦过刺耳声响，向两边溅起水花。天色暗沉，构成电影特效一般的光影画面。

他低头，翻转查看这只手，指节修长，完整。

一双拿笔写试卷的手，而不是摸起来更粗糙一点的，打篮球的手。

他会猝死在今天吗。这就是他的最后一天？

便利店自动门向两边滑开，林野和潮湿雨水气息一起过走进去。他点了一份关东煮套餐，要了支乌龙茶冰水，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空白备忘录一点点填满。三张银行卡的卡号，密码。游戏帐号的卡号，密码。购物网站的帐号，密码。家里证件的摆放地方。

打字的食指停顿一下，林野思考一会，才慢慢打上新的字。原来一个人觉得生命到头的时候，想要交代的事也不多。

最后，他在备忘里写：周燃，谢谢你和叔叔阿姨一直以来的照顾。

停顿一下，玻璃窗蒙一层淡薄雾气，附属中学下课学生们冲出校门，斑马线上挤作一团，没带伞的男生们把校服搭在头顶，过马路也勾肩搭背，占据了大半条横行道，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在乎雨水侵扰。

多少次，他和周燃没有带伞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起回家。他走得慢，还会被周燃蓄意抽走校服，非要他跟着跑动起来。周燃的笑声阳光开朗，是阴冷天里，和关东煮一样，温暖心胃的存在。

手机光标移动一下，另起一行。摁下“我”字后，紧跟的是“喜欢”。输入法比他更记得，日复一日的压抑与渴望。

他深呼吸一口气，在“周燃”名字后，紧跟了四个字。

然后，他余光看见了什么。一抬头，周燃隔着玻璃窗出现在视线里。

他从马路一侧走向校门口，撑一把黑色大伞，手机靠在耳边，不知在和谁通话。

路灯照下，暖橘色灯光裹住他颀长身形，大长腿一迈出就是一大步，很快到了校门口。然后，他扭头在找谁。

林野下意识拿起手机，把吃完的关东煮丢到垃圾桶里，推门往外走。

然后，就在玻璃门向两边缓缓打开的一瞬间，他看见梁绮从远处，小跑到了周燃面前。

梁绮没带伞，周燃身体前倾，自然而然地把伞盖过他头顶。梁绮抬头看一眼伞，对周燃笑了一下。

林野有一种强烈的，被命运摆了一道的错愕感。

随即而来的是愤怒，和强烈的被羞辱感。

他脚下挪动一步，听见背后有人叫他“小野！”

周燃在伞底下冲他招手，笑容是一如既往的灿烂和阳光。

他眨了眨眼，暗示性地往边上看一眼，目光里是一种特别的兴奋，像是在向他炫耀，“你看，我找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