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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欲/火如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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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少年忙不迭地、连滚带爬地从正门溜进来。

膝盖一弯,顺顺当当地跪下,满脸内疚道:“大人,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林春澹有眼色,识分寸,纵然是下跪也颇具心机,有着自己的考量。

没跪在谢庭玄对面,而是再朝下一层的阶上,脊背挺直,抿唇装得楚楚可怜。就算是取向女人的男人和取向男人的女人,也没有哪个舍得看着少年这样内疚的美丽容颜,再去怪他。

宰辅没有说话。

他垂目,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少年乌黑的发顶,似乎是在草地里打了个滚,发梢上沾着点点嫩色草叶。

眉、眼、鼻、唇,样样未变,一如他们上次分别时好看。

寂静的空间中充斥着别样的尴尬,只有穿堂风掠进屋里,吹动纱帘时的轻微声响。

林春澹跪在地上,受伤的膝盖没有全好,所以稍稍跪上小会儿便觉得有些疼痛难忍。

见男人久久未开口,他又试探着问:“宰辅,您是不会把我送给崔大人的吧。”

少年讨巧卖乖,故意把声音放轻放缓,想要讨宰辅的喜欢。

可谢庭玄听见“崔大人”三个字,薄唇绷得更紧,眸中沉沉地掠过一丝不悦。

他抬起眼睛,幽深的目光照向面前的少年,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妒意:“那你是要去,还是不要。”

其实,谢庭玄已经非常克制。如若不是他心存高傲,不愿承认,怕是当场就要掐着林春澹的脸,逼问他是不是去勾引了别的男人。

前脚一瘸一拐地从别人的马车下来,后脚那人就来谢府里要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他脑中妒意疯涨,绷着唇时只觉喉中酸涩难忍。

少年微微愣了一秒,努力消化着他话中的意思。

谢庭玄,是在试探他吗?

他顾不得膝盖疼痛,跪在地上往前挪了挪,红着眼睛说:“春澹只想跟着大人,只想呆在谢府。”

两人离得近,谢庭玄无法辨认他是装出来的泪水,只觉得这个卑劣的男妾太过爱哭,哭得让他内心浮躁,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蹙眉,冷淡开口:“那你为何要招惹他。”

说罢,挽袖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少年。俊美脸庞被身后天光映得更加冷峻,他说:“林春澹,做错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地板的寒凉从膝盖寸寸上涌,林春澹跪着愣在原地,艰难地消化着男人话中的含义。

付出代价?谢庭玄会将他送给崔玉响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是因为他用了一些卑劣手段,还是因为他还是个无足轻重的男妾,小宠物而已,主人高兴了或者不高兴,转手送给别人又有什么干系呢。

“大人。”

他仍不想放弃,匆忙起身去追赶,却因膝盖处的钝伤,没使上劲,又重新跌回地上。

“嘶……”

林春澹强忍着疼痛,捂着膝盖艰难站起。

再朝外望去时,早已不见男人身影。

帘幕幽微,烛火映着少年含泪的眼眸,膝盖处疼得钻心,他却死死地咬着唇,没有叫出一声。

但眼泪终于真的落下来,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自己过于多喘的命运。

总之,无声地崩溃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明明用尽了力气,才好不容易逃脱那样悲惨的宿命。

凭什么呢?

谢府偌大,林春澹拖着疼痛的左腿,一瘸一拐地走了好久,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一路走过来,眼泪掉了整整一箩筐。

前半段自怨自艾,甚至想起了自己那个早死的娘,想她为何将自己生下来。但后半段又很快地痊愈,开始平等地怨恨每一个人。

林敬廉这个王八蛋,林琚这个王八蛋的儿子。谢庭玄也是个装货,崔玉响更是个绝世老王八。

檐下会有小鸟归巢,碧蓝天空上会有柳丝如烟,会有花瓣飘落……林春澹擦干泪水,眼圈通红,但浅色眼瞳中满是倔强。

他是绝对不会认命的,用尽各种手段。

倒春寒也来得及时,傍晚气温降低,重重乌云压着天空,电闪雷鸣,残存冬日严寒的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雨丝夹杂着泥土芬芳斜斜地吹进卧房中,林春澹昏倦倦地躺在床上,直至感受面颊上些许冰凉,才起身关上窗户。

轰隆隆的雷声过后,是一道闪电落地,照得夜空都亮起来。林春澹穿着单薄的中衣,袖口被风吹得叠起,露出莹白纤细的手腕。

他望着这场及时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少年很有自知之明,他一没有立场能够说服谢庭玄和他合作,二也没有任何有关对方的权柄在手,利诱不行,威逼也不成。权势去压?他是权利旋涡最底层的鱼虾。

余下最后一条,唯有色|诱了。想起那个意乱情迷的夜,灯火摇曳,谢宰辅沉沦之时,眼底似乎燃着的那簇火。

同为男人,他不信那全是药效。

同为男人,他不信谢庭玄对他完全厌恶。就像他算计谢庭玄,内心想的全是利益,并无感情。可望着男人那张清冷俊美的脸庞,床榻之上,又怎么会一秒都不沉沦,一秒都不动摇。

谢庭玄,至少对他的身体……

利用自己用有的,换取一条生路,林春澹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不是君子,除了生死之外,余下的都是小事。

夜幕完全降临,天浓黑得像是墨倾倒而下。

少年没有束发,任由鸦色长发垂落,仅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连伞都没撑,就那么急匆匆地跑入浓深的雨夜中。

雨势越下越大,似是要伴着春雷将天地焕然一新般。书房内,案头邻窗,谢庭玄素衣广袖,正伏案处理朝中公务,近来多地雨下不止,春汛泛滥,灾民们叫苦连天,朝廷赈灾的银两却不翼而飞。

忽地,平地落下惊雷一声。狂风骤起,刮得窗外的海棠树摇晃不止,映着模模糊糊的灯影,似乎是吹折了一枝。

谢庭玄最喜海棠,府中遍处种满了各样的海棠树。而他书房窗外的这株,是他精心选种培育而出的垂丝海棠。

便推开窗台,见外面春雨乱灌,垂丝海棠花飘零满地,残存枝叶上挂满了水珠,被灯光映衬得格外晶莹。

而那折了的一枝,晃悠悠地悬在空中。

他静静地凝视着那花枝,心中颇有几分同情怜惜。先关了窗户隔绝外面风雨,拢袖起身,意欲将那暴雨中凋零的花枝捡回,暂且搁置在花瓶中。

到处静悄悄的,除了风雨声外,就是他踩在木质地板上轻微的脚步声。因为谢庭玄喜静,平日书房不留任何人伺候,只偶尔席凌路过,帮他归理阅过的公务折子。

推开房门,卷帘吹起,风雨倒灌进来。男人还未来得及迈步,便被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扑了个满怀。

他垂目望去,只见一张不愿见到、却又魂牵梦绕的昳丽脸庞。

少年浑身被雨水浇湿,连如鸦黑发也是湿漉漉的,眼睫也挂着晶莹水珠。脸上晕着绯红,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好似蒙了层水雾般。

他穿得单薄,一件中衣沾湿,便近乎透明地贴在身上。玉白色的修长脖颈,单薄的肩头,精致明晰的锁骨,一切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望见。

林春澹死死抱着他的腰,冰冷的躯体也紧紧地贴着他。喘息微微凌乱,昂首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委屈道:“大人,别不要我。”

那双唇,明明失了血色,看起来却依旧那么好亲。

谢庭玄明明皱紧了眉,明明在心里提醒这是个卑劣小人,欲望却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但他勉强能够保持理智,冷声道:“谁准你到这来的。”

惊雷阵阵,伴随着天边一道闪电落下。怀中少年顿时抖了下,像极了受惊的小动物,害怕地往他怀里躲了躲。

很快,衣襟被温热的液体浸湿,林春澹带着哭腔,又重复了一遍:“大人,别不要我。”

是蓄意勾引吗?

还是真的害怕。

谢庭玄分不清楚,只是此时此刻,似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不用将他推开的理由。

风雨扑在两人身上。

在这样静寂湿润的春夜,海棠摇曳,美人在怀。

男人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问:“你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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