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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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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车上一个硕大的木桶被掀开,一股奇异的香味霎时间飘出几里。

城防统领怒斥着拥堵的流民,数十个银甲护卫簇拥在县令两侧、手持寒枪。

枪尖斑驳着赤红的颜色,并不透光,似乎是锈迹,也似乎是血迹。

在那一字排开的长枪震慑下,惜命的灾民们拼命吞咽着口水,卑微地垂下头颅。乱糟糟的蓬发后头,尽是一片充血的双目,和野兽一般分泌着涎水的口腔。

那流民们个个大口吞咽着不知是什么的血肉;而县令则夸张地、大声地笑着,笑容充斥着爽朗和一些不知名的恶意。直到桶里食物的高度一分一厘地降低,直到在场所有的人都吃上了肉,直到烈日当头、空中漫出血色般的霞光。

县令说:“好吃吗?”

没有人回答他。

一个个垂低的头颅,手捧着仅存的食物。县令似乎在渴望有人能跪下来感谢他,可是没有。

“可怜啊,竟然饿成这样。”县令缓缓后退,待饥民进食速度放缓,才又恶劣地说:“恐怕今日我在桶里下毒,你们也要捧腹而乐、跪地叩谢我让你们做个饱死鬼吧!”

有人反应过来了,哑声道:“大人,您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县令哈哈大笑,“你们手中的肉,是本官新晋宰杀的两脚羊!”

有个年轻男子放下手中的破碗,眼中的光惊疑不定,“两脚羊?何谓两脚羊?”

旁边有人道:“两脚走路么?那不是和人一样?”

“人……”

“说来,你们应该谢谢自己的孩子。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这些孩子以身饲父母,也算全了礼义孝道吧?”县令背过身去,抬起手似乎在抹泪,“可怜啊!可怜啊……本官饲养他们半个月,何尝不算做了一件好事呢?”

麻木的饥民似乎失去了思考能力,竟然呆呆地没什么反应。

县令等待片刻,没有等到想要的声音,颇有些不满地回过身。

他看着那一张张肮脏的脸,嗅着空气中浓郁的香气,笑容慢慢褪去。

他也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画面,但决计不是这种麻木不仁的模样。

这些人肆无忌惮地堵在镇上要自己给一个说法,简直倒反天罡,应在最极致的苦痛中死去,凭什么是这样的表情?

罢了。

他们不算人,总是要死的。

县令叹了口气,说道:“林统领,你看他们,父子相食,何等有悖人伦!此等刁民,本官实在不愿再看,杀了吧!”

林统领一顿,悄悄抬眼瞟向县令,踟蹰道:“何大人……”

“嗯?”

“没什么……”林统领闭了闭眼,狠下心一挥手,“众人听令,杀无赦!”

竖直的长枪终于有了动作,指向天空的刃尖齐齐一倒,横枪对准流民。

一张张没有表情的人脸终于挂上了些许惊恐之色,像是白纸染上血色的墨点,逐渐晕染开。随着第一声尖叫炸响、第一朵血花炸开,那乏力的人群终于狼狈地散开,冲向更远的方向,想要逃离这场毫无道理的屠杀。

为什么?

为什么要动手?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是县令要他们死!

所以,他用莫须有的罪名丑化他们,用莫须有的善举美化自己,最后用莫须有的历史掩盖,成为他莫须有的功绩。

他恨这些人要挟自己。他们集中在蒲云镇上,好像自己能够改变什么,好像自己愿意掏出口袋,明明没有用的人饿死就饿死吧!

他何曾在乎过这些同胞?

奴隶也配称为他的同胞吗?

他在这场屠杀中猖狂地大笑,像是看到野兽相搏那样有趣。他竟丝毫不退,丝毫不惧,瞪大双眼狰狞地盯紧逸散的人群。那血色在他眼中是如此艳丽,艳丽过世上所有一切。

“别逃了!逃没有用!”

突然,有一个年轻的声音这样呐喊。

“兄弟们,别逃了,没有人会来救我们!唯一的活路只有冲上去杀了这个狗官!”

什么?

县令眯着眼睛寻找说话的人,无果。

“诸位!看向我!他们并非不可战胜,他要杀了我们,这狗官不是个东西,我们杀了他!”

他终于找到了说话的人。

那人竟神武地踹开士兵、抢夺过长枪,倏然捅进士兵脆弱的脖颈!

“兄弟们,我们杀了狗官,才能抢夺粮仓自救!跟我上!”

随着那人的呐喊,零零散散竟有十数人从各个角落里窜出,跟他一起冲向县令!

——是虎子。

“杀了他!”县令冷冷地说,“别让这帮反贼靠近!”

然而,那十数人竟训练有素地绕开士兵的袭击,不知从何处掏出许多铁质的武器,刀也好、匕也罢,一个个扑向士兵不曾被保护的脖颈。

蒲云镇的士兵本事再大,到底也只是寥寥数十人,分散在各处,一时间竟不是他们的对手。

更雪上加霜的是,四处零散的流民们居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如饿虎扑食一般纷纷夺枪反抗!

不对劲!

他们有预谋,是刻意冲着自己来的!

县令终于发觉不对,来不及思考更多,在为首的虎子扑来时,把挡在身前的林统领踹向前方,自己反身跑向马匹!

而此时,城楼上发觉不对的士兵已经跑下,集结了百人方队,欲要扑灭这混乱的一战。

林统领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仓促间只得拔出腰间的长刀抵挡。然而他错估了虎子的力量,也失去了进攻的先机;那长枪如蛟龙一般灵活,左突右闪之间,竟绕到他背后,横在他的颈间。

“你!”林统领猝然一惊,“你的枪法是从何处学来的?”

“哼,你也配知道吗?”虎子声音冰寒,刃尖毫不留情擦过林统领脆弱的皮肤!

“呃!”

林统领本能地捂住血液喷涌的脖颈。他感受到自己的生机在随着血液流失,头脑的思考也变得迟缓。

枪法……

是侯爷的……

他的祖上也是岳家军,可是……

他的眼前覆盖一层不祥的赤红色,然后渐渐变黑了。

虎子撩了把遮盖视野的发须,眼眸如鹰一般抓住逃窜的县令,霎时双腿猛踏几步、冲了出去!

“咚”!

百人方阵却适时地集结起来,竖起坚硬的盾牌,摆阵拦住他!

虎子被迫停下脚步,连连后撤,锐利的双眸被百人隔开,即将失去县令的踪影。

若让县令逃走,他们将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眼看县令驾起马车,千钧一发之际!

“虎子!”岳鸣隽的喊声从后方传来,随之而来的,则是他在方清寺中藏了十年的兵马!

他看到虎子冲向了百人方阵,知道时机已至,便命常翡带队,从两翼打散百人阵型。自己则躲在暗处,扔了一杆长缨枪给虎子,吼道:“接下!”

那是虎子用惯了的枪。

他接下长枪。

于是,壮烈的数百人手持铁器,随着岳鸣隽的方向汇入饥民、汇入方阵,前往支援。

而虎子仗着一杆长枪悍勇无比,身形如鬼魅一般避开重重障碍!

他手中的枪法是岳鸣隽来到村庄上为数不多带着的秘籍,岳鸣隽为报答收养之恩,就同虎子一道学了。也许虎子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竟被他练出了几分名堂来。

要说此事,虎子也算有些奇异在身,当他运行功法时,眼前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视野里唯独长枪最清晰,那杆枪就是他的手脚、他的头脑。

是以,当百人方阵再次试图竖起坚硬的铁盾时,虎子丝毫不惧。他垫了几步,便身轻如燕一跃而起!数柄枪竖直向上刺向他,而他在枪尖上轻点,再次腾跃凌空,一时竟如入无人之境!

找到了!

他甚至都不用搜索,目光就精准落在县令的身上。

那是他午夜梦回,都深恨于心的身影。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这狗官,为此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战场上嘈杂的嗡鸣从此刻起再无法入他的耳。他盯准了已经骑上马的县令,撑着长枪跃起一丈高。

而后,那杆枪捅穿了车厢,逼得县令仓皇逃窜。

虎子敏感捕捉到县令的身影,拿枪重重击打在县令的膝盖上!

“啊——”

腿骨袭来断裂的剧痛,县令一声惨嚎落地。马儿受了惊,四蹄乱踢,有几下更是踩在他的肚子、他的四肢上,令他更加惨烈地嚎叫。

“混账,混账!啊!不,救救我……放过我,你要什么,本官都可以给你!”县令语无伦次,他看不到自己身上蔓延出大滩血迹,以为自己还能活,凭着一腔执念乱吼。

虎子剧烈喘息着,眼底是疲惫和痛恨的血丝。他看着县令,此时此刻,战场上的声音都远去了,只有眼前这个人,是他要杀的人。

可是,他的枪尖却在颤抖。

他的枪在为什么感到悲伤?

不,是自己在悲伤。

虎子的思绪断裂、连不成一条完整的线索。他看着丑陋的将死之人,枪尖狠狠地捅进这个人的脖颈、恶狠狠地将之同躯干分离开!

那只头落地时甚至还在痛骂,不过很快就没了声音。

那些声音没入他的耳,他只觉得自己沸腾的血液冷得像冰。

杀了县令还不够。

可是,自己还能做什么?

虎子痛哭失声,颤抖着拎起县令的头颅,像困顿的野兽般怒吼:“狗官已死,兄弟们,杀!”

一呼百应。

流民举着枪毫无章法,只有一腔不怕死的决心。在他们的逼迫下,训练过的士兵们居然步步撤退,将要退进镇里。

不行,不能让他们进去!

岳鸣隽当机立断,招呼人要从背后包抄!

眼看着时机不及,从镇子里居然冲出许多不知从何处来的散修。那些人衣衫褴褛,手上却有十八般武器,成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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