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莫梨皱起眉头:“鬼城……那得是什么样的东西。”
解观枢轻叹:“得去看看才行。”
那女人偷偷看着二人,踌躇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
“两位,两位贵人,是要去广陵城?”
见到对方看过来,她下意识的缩了缩头,又抿着唇,继续道:
“现在……现在这儿和……和广陵城中间,中间的荒岭上全是鬼雾,人一进去,不熟……熟悉的,一下就迷路,就是摸到了,江,也会被困在,江上……大人,大人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们,指路。”
一口气说完,她似是豁出去一般,低着头道:
“我……我认识守岸人,她能辨清雾中的,路,可以……可以载你们,过去。”
二人相视一眼。
女人见状,有些慌张,抬了抬头又低下眼睛,磕磕绊绊地想解释:
“我,我是觉得……两位大人,很熟悉,而且都是,都是好人……所以……”
“我明白,”解观枢唇角微弯,温和的声音如有魔力般安抚了对方:
“——如此,多谢夫人。”
祝莫梨也点了点头:“事成后,我们定会厚礼相谢。”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女人就要跪下磕头,被对方轻轻扶起。她似是想起什么般,小心地问道:“我……我刚刚听两位大人……问起,高,高吟霜小姐,可是她,她的故人?”
祝莫梨目光一顿:“你认识她?”
“自,自然!”女人连忙点着头:“高大人走,走前,不许我们……但是高,高小姐是,是菩萨心肠的,好人……所,所以我们自己偷偷在后山,给她立了……衣,衣冠冢。”
死一般的寂静。
瞬间的惊愕被回过神的解观枢迅速收敛,她垂下眸子,余光看见身侧少女默默攥紧的手。
万千思绪在脑中呼啸而过,嘈杂纷扰的记忆里,只余下钟鸣与万千彩带飞舞之下,耳畔那一声极轻的“阿青”。
如洪流涌入血管,堵住呼吸,压住心脏,是干闷而生涩的钝痛。
解观枢闭了闭眼,重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夫人可知,这衣冠冢现下在何处?”
————————
杏城边郊的山坡上,枫树光秃秃的枝干伸展着,上面挂着许多红绸和木牌,大都已在风吹日晒中腐烂了。
这样高大的树,显得眼前的青石碑小的可怜,像是风一吹,便要碎开落进泥里。
碑上无字,祝莫梨蹲下身,将一瓶杏花酿倾倒在碑前小小的土包上。
多年前的春日午后,那道模糊的身影下,依旧清晰而稚嫩的声音这般突兀地在耳旁响起:
【……可是师父,为什么人这么大……灵魂却这么小。】
枯叶簌簌而落,在寒风中四处飘散,落在浸着杏花酿的青石上。
【这么小的石头……怎么装下这么大的心呀。】
宁静的山坡之上,黄昏倾斜,漫天彩霞爬上天空,像是那年火红的枫树在顺着云端攀爬生长,像开在天际的枫叶红花。
解观枢半跪下来,轻轻拂去石碑上的灰尘。
“人心易变,”祝莫梨的声音在空荡的山坡响起:“竟凋谢的比漠上花还要快。”
寂静而喧嚣的风里,枫树干枯的枝丫轻轻挥舞。
一个人的死去,声音大概比羽毛还轻,往昔的灵魂躺在这里,就像点燃了引子的烟花,一刻炸响后漫长的余音里,解观枢才发觉,她的身影已经开始逐渐模糊了。
她站起身来,看向被荒郊和树林淹没,一望无际的远方。
“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我说过的,”青年轻声道:“只是她总不甘心。”
风吹动着衣袍,晚霞落满肩头,将两道影子笼罩在冰冷又静谧无声的红里。
解观枢弯腰,抬手拂过青石碑,极轻的声音就这样散在了风中:
“吟霜啊——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