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道声音叠在一起同时回答。
陈凛跑去开门,抬手欢迎:“请进。”
遭遇这场意外,裴绪刻不容缓召开三人小组会议,陈凛搬凳子过来一起坐,跟梁世闻一起和他交换得到的消息,互相说明情况。
裴绪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拿下孙志堂,结果发现孙志堂在瓮中捉鳖,被迫中断计划。
陈凛呼一口气:“好险,我们差点全军覆没。”
裴绪问他:“你对你姐姐的工作了解多少?”
“不多。”陈凛摇摇头,“她不常回家,很少主动提。”
说实在的,陈凛也好奇。
裴绪接下来的话让陈凛难以接受:“目前有一种可能,是你姐姐自导自演。”
陈凛坚决否认:“不可能!”
“只是猜测,概率不大,我也不认为混到那个位置的人会在乎这点小钱。”
裴绪继续说:“据我了解,钱富海和孙志堂和一名女性Omega曾有密切联系,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名女性Omega就是你姐姐,而且她的职位很高,背景比起钱富海和孙志堂要复杂得多。”
陈凛:“我姐姐是团伙老大?”
梁世闻:“……”
裴绪他确认:“百分之九十。”
“还可能是钱富海和孙志堂的顶头上司?”
“对。”
陈凛:“真厉害。”
一直默默听分析不出声的梁世闻转了转杯子。
裴绪:“但绑架敲诈并不是钱孙两人做的,是第三方借用他们的名号坑蒙拐骗。”
当初以为是钱、孙挂名别人,现在又变成了别人挂名钱、孙。陈凛没捋清楚:“怎么说?”
“真正的钱富海在三年前就死了,现在这个不知道是真的伪装还是假的冒充,调查数据可以确定无论哪一个都没参与。”
陈凛脑子转不过弯:“灵异……事件?”
“钱富海风流成性,招惹的仇家太多,不想让他好过的人一抓一大把。”
陈凛把重点放在他的目的上:“那我姐姐呢?”
“很安全,以她的势力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但是你姐姐……”
陈凛抬起头。
“几乎挨着法律边界线过,除非她不是联盟的人,否则回来以后量刑不低。”
姐姐时常神出鬼没,这事暂且先放一放,陈凛问:“如果钱富海真的死了,你们怎么翻案?”
“还有孙志堂。”梁世闻说。
陈凛循声看向他。
梁世闻背着光,轮廓和表情模糊不清,他察觉到陈凛的视线,同样抬起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漆黑中陈凛像掉进了漩涡,被那道目光撕扯成碎片。顿时毛骨悚然,连喝三口水掩饰内心波澜。
各自回去休息,陈凛尝试联系姐姐,没有得到回信。
仔细想想裴绪没有骗他的道理,陈凛回忆起梁世闻阴鸷的眼神,背脊发凉。他知道太多秘密,不愿掺和也已经惹了一身腥。
如果他们抓到孙志堂,没审问出什么来,中途不小心把人搞死,自己岂不是嫌疑人之一?
陈凛恍惚和他们达成交易有多么荒谬,裴绪和梁世闻看上去一本正经,手段这么骇人。
他们还在被追杀,双方博弈,差距悬殊,困难重重。
一夜之间,事情迎来转机。
三人乔装成当地居民,上街听到最新新闻:近日政府出手打击了一个卷入重来的武装犯罪团伙。
头目之一钱富海:在逃跑过程中袭警,被一枪爆头。
头目其二孙志堂:重伤潜逃。
说来孙志堂的经历有点离谱,又有些可笑,他和另一个同伙双双被Z国策反,另一个同伙突然跑了,跑了留下一堆线索,经H国军部破译,叛国证据直指孙志堂。
几天前那场晚会是鸿门宴,警察布下天罗地网。陈凛三人巧合撞到枪口上,大概两波人都把他们当成对方,孙志堂这边率先破罐子破摔下死手。
陈凛的忧虑不限于:他们会不会受到牵连,被当成间谍通缉。
或者三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竟然敢踩到别人头上作威作福,引起H国不满,向联盟发动战争等等。
陈凛盯着布告栏里张贴的海报看了又看,裴绪叫他和梁世闻上车。
期待中的安稳生活过成荒野求生,陈凛脑子一团乱麻。寻找孙志堂的这几天他心不在焉,偶尔有技术上的问题俩Alpha需要他帮助,大多时候他都在放空。
很快得到孙志堂的下落,人就藏在H国靠近联盟的边境小城里。
到达东孟市的时候,晚上十一点多,因为地域狭小,夜晚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像一座空城。
转了一大圈,只有一家情侣主题酒店亮着微弱的光,灯一闪一闪的,弥漫阴森恐怖的气息。
陈凛被风吹得缩了缩脖子。
走廊一片漆黑,只有人感应到人走过,灯才会一盏盏亮起。
里面没有前台,全靠自助。随便选了三间普通客房,陈凛被分配在三楼,他们两个在四楼。
来这种地方纯想睡觉不体验其它的很少,普通客房还算干净。
陈凛往沙发一坐,外面刚好呼啸起一阵大风,窗户吱嘎吱嘎响,像吃人的老妖怪叫唤。
落地这座城市时陈凛已经有点害怕了,他克制自己不乱想。卫生间水管漏水的声音滴答滴答,搅得人心烦。
两分钟后,陈凛抱着衣服摸上四楼,刚才瞟了一眼梁世闻的房间在哪,他轻车熟路找过去,随便编了个借口:“浴室堵了,借你的用一下。”
陈凛在卫生间待了很久,皮都快搓红了,梁世闻敲门叫他出来,陈凛才开始慢慢穿衣服。
梁世闻洗漱完,准备睡觉,抬眼一看陈凛还站在窗户边。陈凛背着手,一副中年人思考大道理的神态,突然来一句感慨:“我这十几年,活得真不容易……”
“没人要听你无病呻吟。”
陈凛递给梁世闻一个不解风情的眼神:“我发现你的房间比我的房间空气好,原来是你的房间比我的高一个楼层。”
“看够了就下去。”
“我应该可以再欣赏欣赏。”
梁世闻说关灯了,吧嗒一声,盖上被子,睡了。
陈凛:“……”
赶人赶得这么绝情。
陈凛来到床边,蹲下,用手戳了戳梁世闻,小声说:“哥。”
“还有什么事?”
陈凛表达诉求:“今晚可不可以跟你挤挤?”
“床也坏了?”
“三楼太黑了,都没人,只有我一个,感觉好可怕。”
“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梁世闻嘲讽道。
“可是我怕鬼。”
这个理由太牵强,梁世闻和他拉开距离:“没做亏心事哪来的担忧。”
一个搞科研的博士,到头来还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确实可笑。
但陈凛没有说谎。
小时候被阿婆捡回去,因为太久没和人交流,反应迟钝,说话不利索,经常遭到同龄伙伴的捉弄,他们用石头砸,用木棒敲,说他是哑巴、傻子。
白天推搡使唤,晚上扮鬼吓唬。
就这样持续很多年,后来陈凛突然觉悟了,抄着棍子挨家挨户把欺负过他的人都揍了一遍。
从那天起打出响亮名号,村里人见了他都绕道走,告诫自家娃千万不要去惹陈家那个读书读傻了的疯子。
那时候太小,没有欺凌的概念,身体上的伤痕很快消退,陈凛每天上树下河,没心没肺玩得不亦乐乎。但无数张青面獠牙,血淋淋的鬼脸刻在脑子里,却随着记忆越来越来深。
陈凛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被关在白色的房间。
墙壁长出残缺不全的肢体,从四面八方朝他靠近,拖拽他的腿,啃噬他的骨头。
有一段时间陈凛总出现幻觉,曼达州是蘑菇盛产地,常有人食物中毒。
陈凛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原因,特意去看了心理医生,治是治好了,怕鬼藏在潜意识里,还是时不时会被激发。
比如在空旷的地方,他总觉得会突然跳出什么东西。还有架空的床,总感觉睡着了底下会伸出一只手。
“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陈凛眼巴巴看着他,“你再大发一回善心呗。”
不久前他才和梁世闻吵过架,但需要梁世闻伸出援手时,陈凛并不会计较往事。
他的情绪从不藏着,开心很明显,不开心也很明显,遇到困难不会扭捏不开口为了面子让自己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