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双雪早起后就感觉嗓子好些了，也不怎么咳嗽了，想着庄大夫的药果然有效。今日还是回去伺候少爷吧。不知道少爷好些了吗？
双雪到少爷院里的时候，就看到好些人进进出出的，神色匆匆。拉了一个小丫头一问，说是少爷早起又烧了起来，庄大夫刚来，这会儿正在看诊。
双雪进屋跟如意打了个招呼，就跟着站在一边问怎么回事。
如意也有些惊慌，昨夜是她守夜的，少爷不让进里屋，所以还是在外间睡的。因为昨天一整天少爷都不烧了，面色也好了不少，原以为就好了，所以如意也有些懈怠了，还是早上如心过来才发现的，说是已经昏迷不醒了。
双雪也是吃了一惊，怎么会这么突然？
此时姜嬷嬷也来了，径直往里屋走，看到庄梦旭在施针，便不敢惊动。
姜嬷嬷出来看着双雪和如意，冷眼问：“昨晚是谁守夜？怎么现在才发现？”
如意发着抖跪下了，忍着哭回话：“嬷嬷，昨，昨夜是我。”
姜嬷嬷指着如意发狠道：“你们这些个小蹄子，如今是越发没有伺候主子的规矩了！少爷心善让你们守夜的时候在外间睡觉，少爷病了你们就敢不把少爷放心上了？”
双雪也跟着跪下了。
如心听到姜嬷嬷的话，从里间出来了。
如意泪流满面，小声哭声告罪：“嬷嬷，我不敢了，是我没伺候好少爷，我以后一定不会了！”
姜嬷嬷缓了两口气，叫人来：“去，将如意压到院里，捂着嘴打十个板子！让院里所有丫头家丁都去看着，以后看你们谁敢不尽心！”
双雪刚开口要劝，如心却给了禁言的眼神。
如意被拉着要拖出去，嘴里还在求饶：“嬷嬷饶了我！我不敢了！嬷嬷！”后面的话就被捂住了嘴只能听到呜呜呜的声音。
如心端了茶给姜嬷嬷：“嬷嬷消消气，此事也是我的不是，如意偶有懈怠，是我没有管教好她，才纵的她越发胆大。受了教训，她今后一定会改。”
姜嬷嬷喝了口茶道：“她最好是，你们两个也紧紧皮，再有下次你们都别想待在清雾院了。”
两人应是。
姜嬷嬷让双雪起来，和如心一起进去伺候，自己到院里训规矩去了。
双雪进里屋时，庄梦旭正在拔针，床上的凌晏深不知是还在昏迷还是睡着。
等庄梦旭拔完针，双雪上前将凌晏深的里衣穿好，就发现少爷身上还是滚烫。
如心轻声问道：“庄大夫，我们少爷如何了？”
庄梦旭摇了摇头，叹气不言。
如心也着了急：“您这是什么意思？少爷这是？”
庄梦旭又叹了口气，突然道：“不对！少爷这高热不退，怕是...”
如心催促道：“是什么？”
庄梦旭惊恐道：“是时疫！”
如心一下瞪大了双眼，话都说不利落了：“什...什么？怎...怎么会！”
庄梦旭转头看着如心：“快！快去叫姜嬷嬷，派人去通知侯爷！”
如心慌了神，强自镇定下来，跑了出去。
双雪起先听了也是慌了一下，马上联想到时疫会传人，自己虽然也烧过，但是并没有反复，现在更是觉得已经没事了，只是有些咳嗽，吃了庄大夫的药后咳嗽也少了。
庄梦旭对双雪道：“你在这看着少爷，我出去了。”
双雪心跳的厉害，手脚都有些发凉。
床上传来咳嗽声，双雪回过神来，马上上前，只见凌晏深已经半睁着眼醒来，皱着眉头很不舒服的样子。
双雪扶着凌晏深稍稍起身，“少爷，您好点了吗？”
凌晏深嗓音更哑了，几乎是气声：“热。”
双雪伸手探了凌晏深的额头，似乎比身上还滚烫。这么烧下去可怎么好？
双雪要收回手，却被凌晏深抓住了。
凌晏深滚烫的掌心覆盖着双雪的手背，引着双雪的手落到额头，落到眉眼，落到脸颊，落到唇上。
双雪的手心似是被凌晏深鼻息见呼出的热气烫到了，让人忍不住要抽回手。
只是还好很快双雪的手又被带着落到了凌晏深的脖颈。
“少爷，您醒醒！”双雪最终还是没忍住，又伸出一只手想把凌晏深的手拉开，没想到两只手都被握住了。
凌晏深这会儿只是半醒，知道身边的人是双雪，但是这药太厉害，高热让人意识有些不清，只觉得双雪的手很凉快。于是抓着双雪的一只手心贴在自己脸颊，一只手心贴着胸口。
双雪没有发烧，也被这情形羞到脸颊通红眼角湿润。
见挣扎不开，双雪只能自我安慰，就当，就当是给少爷当冰袋了。
又过了会儿，凌晏深似乎终于清醒了，抓着双雪的手也松了劲儿。双雪将自己的双手抽回，感觉手这会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有些轻微发颤。
双雪不敢再随意触碰，就拿帕子浸湿后拧干，给凌晏深擦了擦脸。
凌晏深闭着眼，回想刚才的事，有些尴尬，又一想反正正发着热，索性破罐破摔：“过来！”
双雪磨蹭着上前。
凌晏深等了半天，忍不住睁开眼看着双雪，气音道：“头疼。”
双雪不知怎么竟然从凌晏深的眼里看到了委屈，只好像上次那样坐在床头，将凌晏深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揉按。
凌晏深满足的合上双眼。
外头姜嬷嬷听了庄梦旭的话，差点昏倒，如心在一旁搀扶住让人坐下。
姜嬷嬷捂着胸口问：“庄大夫可确认？”
庄梦旭道：“此事我不敢十分确认，但少爷这情况，与城外的时疫很是相像。嬷嬷可能不知每到冬季都是时疫发作之时，今年外头有些地方已经零星有了时疫，但都被当地官员管控起来，所以城里知道的不多。”
姜嬷嬷仍是不敢相信：“但少爷又没去过那些地方，怎会？”
庄梦旭道：“少爷不就是从春觉寺回来就开始不适了吗？寺里进进出出的人员杂乱怎知没碰上过那些得病之人呢？或是得了病还没发作的人。这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庄梦旭的话让姜嬷嬷更是心惊，姜嬷嬷闭了闭眼对如心道：“快让人关闭清雾院，一个人都不准进出！之前来过的人都让管事的将其看管起来。先将院子里里外外都用醋熏蒸。庄大夫就留下吧，等少爷好了，安康侯府自当重谢。”
庄梦旭道：“嬷嬷言重了，在下身为医者，自当负责。只是此事还未最终确认，且院里暂时只有双雪姑娘一人发过热，眼下却好了。未免弄得人心惶惶，还请嬷嬷暂时先别说是时疫，就说是风寒，只说风寒易感，让院里所有人都喝几副汤药，暂时不要出院子，只需十日，若没有人被感染就没事了。”
姜嬷嬷点点头：“庄大夫说的是，双雪那天也是跟着少爷去的春觉寺，如果她能好，少爷一定会没事的。”
庄梦旭附和道：“自然自然，少爷福星高照，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姜嬷嬷要进去再看看少爷，被庄梦旭拦住了：“少爷这会儿正烧着，依在下看这几日还是不要让其余人伺候了，只让双雪姑娘辛苦些。”
姜嬷嬷问：“这是什么道理？少爷病了，哪有不让下人伺候的道理，那要她们有何用？”
庄梦旭继续道：“嬷嬷，这院里目前只有少爷一个人病了，双雪姑娘已经好了，想来轻易是不会被少爷再传染。若是有其他人去伺候少爷被传染，那岂不是容易再传染给院里其他人？”
“我是不怕的，留我在屋里，”姜嬷嬷要往里进，“我要去伺候少爷，你们不要进来。”
庄梦旭拦着道：“嬷嬷，您要是进去了有个好歹，让少爷情何以堪？您若是病倒了，双雪姑娘一个人还要照顾您，如何伺候的好少爷呢？”
姜嬷嬷有些犹豫了：“这...”
庄梦旭继续道：“您在外面，能让少爷安心，这院里的事物还要你管着呢。”
姜嬷嬷被劝动了，擦着泪出去了。
庄梦旭对如心道：“如心姑娘，劳你去给双雪姑娘收拾几身衣服吧，我这就去开药，到时候你一并放门口，就不要进去了。”
“是，是，我这就去。”如心到底年轻，并未遇到过真正的大事。
庄梦旭又回到屋里，站在里间门口对双雪交代了一番，便出去了，还关上了外头的门。
双雪恍恍惚惚听完，觉得好像在做梦一般。
直到手指被凌晏深握住，才低头看到凌晏深已经睁开了眼。
凌晏深嘴唇微动：“害怕吗？”
如果不是两人离得近，怕是根本听不见。
双雪摇摇头，又迟缓的点了点，“嗯。”
凌晏深握住双雪的手指稍微捏了捏，似是安慰，嘴唇又开合了几下，这次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就好像是自言自语。
但双雪就是看明白了，说的是——
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