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明日，本王即将启程回京，刘丞相深夜造访，本王深感荣幸，唯恐招待不周。”蒋邵叡斜倚在榻上，手中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士兵从崖壁上收集的朱砂珠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慵懒。

刘丞相站在屋内，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蒋邵叡。昔日那个温润如玉的小皇子如今气质大变，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如同一只刚刚征服了领地的雄狮。

“臣来恭喜王爷剿匪成功并喜得封赏。”刘丞相恭敬地行礼，“刘某人身体不好，家中又多发变故，此次若不是王爷相助恐怕小女已然……”刘丞相说罢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刘某人早已跟圣上告老还乡，只是圣上尚未找到顶替人选才让刘某人继续苟延残喘地在这个位置上待着。刘某实在力不从心。”

蒋邵叡微微一笑，打断了刘丞相的话：“我看您挺老当益壮的，姑娘儿子各个也是心眼子跟马蜂窝一样。”

刘丞相被蒋邵叡打断了说辞抬眼看向蒋邵叡，蒋邵叡借着烛火正在将那一盘珠子串在一起，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自己，刘丞相轻轻皱着眉盯着串珠子的蒋邵叡，突然珠子散了，蒋邵叡阴沉地抬起眼看向刘丞相，刘丞相被那眼神惊了一下，但蒋邵叡却立马笑了起来：“怪我怪我，玩物丧志，这串珠子哪有丞相重要。彭让彭让！赐座！”

蒋邵叡理了理衣服好似又变成了皇子模样：“刘丞相此次赈灾也是辛苦，父皇专门在给我的旨意中说了，让丞相好好为老夫人烧完那七七，好尽孝道。邵叡惶恐，还让丞相来送行，等丞相回京，邵叡定去丞相府拜会。”

刘丞相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其实老臣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他拱了拱手，“此次是小女一时犯下大错，与婢子换了身份又被山匪所擒，此事一旦传开，恐怕会影响她的声誉。王爷与小女有过接触，定能了解她的心思。老臣只能厚着脸皮来求王爷了。”

蒋邵叡笑着摆了摆手：“刘叔，我母亲与您交情匪浅，今夜我们谈的是家事，我就唤您一声刘叔吧。”

他站起身，握住刘丞相的手，“叔父啊，京中流言蜚语想必您也听说了。我对女子之事，向来没有什么兴趣。要不您把刘恕嫁给我吧？我亲自向父皇请命，封他府君如何？”

刘丞相脸色一变，急忙抽回手：“王爷！请勿拿老臣开玩笑！”

蒋邵叡摇了摇头：“我怎会与叔父谈笑？我是怕您将刘婕嫁给我，日后她心中生怨。在我这王府，她不过是过着清修的日子。况且她与婢女换身份之事，实在不妥。正妻之位，我自然不能轻易给予。若刘叔疼爱她，我可以考虑让他们兄妹二人一同入府，也算是一段佳话。古有娥皇女英，今有恕弟婕姊？”

刘丞相气得浑身发抖，怒视着蒋邵叡：“蒋邵叡！你即便如今贵为王爷，也不能如此羞辱我！”说罢，他甩袖而去。

蒋邵叡轻轻叹了口气，拿起帕子仔细擦拭着双手：“真脏。”他吩咐道，彭让，去查查平山是否有关于刘婕与婢女换身份被擒的传言。这些流言，只怕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吧。

彭让恭敬地回应：“是，王爷。此事已经传开，山匪虽已散去，但流言蜚语却难以平息。丞相即便有心压制，也挡不住悠悠众口。”

再给他添把火，我要看戏。蒋邵叡轻轻转动手上的戒圈，随后吩咐道，“找个擅长编织的人过来，帮我把这串珠子串好。”

京中再次迎来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蒋邵叡回京的行程异常低调，但皇城脚下的百姓总是热衷于谈论皇室的八卦。

“听说这叡王封王就只有一个圣旨，连封王大典都没有举行？”

“是啊，当初叡王刚被封为皇子时，大家还猜测皇帝何时会给他改名呢，是叫吉叡还是吉邵，结果到现在都没个动静。”

“看来叡王并不受宠啊！”

“不受宠怎会封王？这封王本身就是一种恩典。”

“别吵了，有马车过来了，都安静点。”

蒋邵叡坐在马车内，左风跪坐在一旁，低头汇报着阿初那边的情况。

蒋邵叡轻轻转动着茶盏中漂浮的山楂陈皮，“左风，你惧我？”

“臣畏主是应当的，王爷是主子，臣本就是从暗卫中提拔出来的，之前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口无遮拦，请王爷责罚。”左风从坐姿改成了跪伏，语气诚恳。

“责罚谈不上，你们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之前我态度不明，可能误导了你们。靖夏是母亲带给我的第一个伙伴，而你是我从孤儿中挑选出来，亲自栽培的。你们对我来说，既是臣子，也是兄弟。起来吧，坐下说。”

“阿初在丁洼寻找了一圈，但没有找到线索，我们的人也没有发现有人典当金币，想来那妖道手中确实有不少钱财。”

蒋邵叡听到妖道两字挑了挑眉毛：“你别养成习惯了，叫那人道长算了，妖道就别这样称呼了。”见左风疑惑地望着自己，他揉了揉额角，“继续说。”

“我们的人引导阿初找到了春姑娘，现在阿初在春姑娘家住下了，两人准备一起去西匣城。不过春姑娘的哥哥还未同意，王爷您看是否需要我们出面？”

“嗯，派人去与牛家大哥会面，我可以保证春丫头的安全，并且我会用王府的名义为她找一门好亲事。另外，等恺舟回到我身边，我会让牛家人管理京外的庄子。”

“是，王爷。”

“丞相那边有何动静？”

“还真有！那病秧子丞相还真去求皇后娘娘了！”左风一拍大腿，随即意识到动作逾矩，赶忙低下头。

“左风，我训斥你一次，你就变得如此拘谨了？这可不像你。我训你是希望你能明白邓恺舟也是你的半个主子，而不是让你失去个性。那就不是左风了。”

“谢王爷。丞相确实去找了皇后娘娘，宫里的丫鬟们不敢靠近，但小太监们给我传回了消息。丞相悄悄将刘婕扮作宫女带进了宫里，皇后当日还宣了几位宫中的老嬷嬷。小太监们猜测是为了证实刘婕是完璧之身。”

“看来皇后娘娘是打算让太子兄长收了刘婕做侧妃了。”蒋邵叡敲了敲窗沿，“皇后娘娘……左风，我们调查了这么久，难道真的没有一条线索与皇后有关？”

“灿妃在世时，一直与皇后交好，我们从未往那边查过。”

“去查一查吧，或许我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母亲，恐怕也是在最后才知道，最恨她的人，竟是她最关心的皇后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