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也下去吧，本王自己待一会儿。”蒋邵叡缓步至石凳边坐下，竹苑内一片寂寥。亚斯微愣，正欲退下，却忍不住关切道：“王爷，您还是多休息为好，想必王君也是这般期望。”

蒋邵叡轻轻颔首，亚斯便悄然离去。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又轻轻拽出颈间的花钱，细细端详。想起那日自邓恺舟离凯后，蒋邵叡便在那小屋内枯坐到天明，直至院中再次响起脚步声。

门扉轻启，王常侍那张堆满笑意的脸庞映入眼帘。“王爷辛苦了，杂家这就命人为您解开锁链。”言罢，身后的小常侍手持钥匙上前，锁链应声而落。几位常侍手捧衣物上前，蒋邵叡挣扎着站起身，任由常侍们悉心为他穿戴整齐。除了嘴角因口衔绳索的勒痕而导致嘴角异样，其他看上去并无不妥。

“皇上今日正与柯大帅商议月明节的布防事宜，杂家已向皇上禀明王爷身体不适，王爷这儿就不去打扰陛下了。王府的马车想必已在宫门口等候，王爷您看是否需要安排轿撵送您出宫？”王常侍恭敬地问道。

“不必了，多谢王常侍。”蒋邵叡微微摇头，“东君身子弱，还望常侍多加照拂。”

王常侍侧身让过，低眉含笑：“王爷言重了，您的王君自然还是在叡王府中养病，不宜外出。他日王爷荣登大宝，王君的病气定会烟消云散。”

蒋邵叡看了看手上的咬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多谢王常侍吉言。”他扶着墙缓缓走了几步，让腿脚适应了一番。

走出房间，阳光洒在身上，他竟有些不适应。抬头望向四周高耸的围墙和墙内斑驳的竹叶，他问道：“这里离木贵君的青鸾殿很近吗？”

王常侍紧随其后走出：“那是自然。王爷身体抱恙需静养，院子挨着其他娘娘的寝殿怕是不合规矩。这小院隐蔽幽静，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说什么。杂家陪王爷一同出去吧。”

蒋邵叡缓缓跟在王常侍身后，竹叶随风摇曳，轻轻打在他的脸上，却仿佛如同刀子般让人刺痛。

又一阵微风拂过，竹叶轻轻摇曳，几片落叶悠然飘落，却不再如往日那般带着刺骨的寒意。蒋邵叡从回忆中猛然惊醒，身形一闪，已向书房疾步而去。回到主院，他看见阿初正细心地整理着邓恺舟留下的驱虫药物，准备翻晒。苏灼烯则倚窗而坐，单手撑腮，目光望向窗外，见到蒋邵叡归来，立刻起身迎了出来。

蒋邵叡快步上前，急切地问道：“你们可知，哪里有男子编细细辫子的习俗？”

阿初摇了摇头，困惑地说：“宫中贵人从不编此等发式，西匣无论男子还是女子也未曾有过。”苏灼烯也摇了摇头，补充道：“西匣毗邻启兰，启兰虽有绑辫子的习俗，但多为单辫。或许，我们可以问问亚斯？”

话音未落，未等蒋邵叡吩咐，阿初已转身奔去。此时，肖礼步入屋内，恭敬地禀报：“王爷，近日来，多位大人纷纷递来帖子，希望能有机会到府上与您共叙。”

苏灼烯冷笑一声，讽刺道：“这些人，无非都是那老皇帝那安插的眼线。王爷之前的步步为营，在他眼中，不过是场精彩的戏码罢了！”

蒋邵叡没有理会苏灼烯的讽刺，而是转向肖礼，再次问道：“肖礼，你可知道哪里有男子编细细辫子的习俗？”

肖礼沉思片刻，眉头微蹙，缓缓说道：“南疆曾有此习俗，但如今已难觅踪迹。在我年幼时，宫中的老常侍常提起，南疆有妙郎，银铃随发响。他们将头发编成细辫，发尾缀以银叶，行走间铃声清脆悦耳。然而，随着南疆大巫的盛行，妙郎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巫女。”

“本王已了解，你退下吧。那些大臣们的私下拜访就不必安排了，皆是徒劳。”蒋邵叡轻轻挥手，肖礼随即退下。他转向一旁的苏灼烯：“明日我将进宫，我会吩咐左风和阿初为你装扮，选个吉日，你便以女子身份入府，你腹中的孩子，将会是本王的庶子。有劳道长在东君回归之前都以侍妾的身份待在王府。”

苏灼烯闻言，目光中满是震惊，心神大乱：“恺舟是否遭遇不测？你前几日被困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就不担心纳妾的消息会让恺舟崩溃吗？”

蒋邵叡轻轻捏着手中的竹叶，眼神深邃：“只有这样，这个消息传到他的耳中，他会明白这个孩子是你的，他会高兴的。”

苏灼烯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你已经知道恺舟的下落了对不对？”

“我并不知道确切的位置，只是有所猜测罢了。”蒋邵叡摇了摇头，将竹叶随意丢弃在地。此时，阿初带着亚斯匆匆赶回，亚斯拱手行礼：“路上阿初姐已向我说明情况。回王爷，启兰并无此细辫习俗，但臣曾在西匣寻找王君时，见过这种辫子。那是西匣境内的一位南疆货郎，他因年幼时被选为妙郎侍奉神灵，所以一直保留着这几条细辫。”

蒋邵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说，柯大帅为何要助我父皇？”未等众人反应，他已对亚斯下令：“让左风派遣暗卫严密监视南疆军，务必确保每个人的身份都清晰可查！”

亚斯点头领命，蒋邵叡接着吩咐道：“阿初，从明日开始，你便负责照顾苏道长。选个黄道吉日，将苏道长以女子身份迎入府中，作为侍妾。记住，要着重强调她怀有身孕，不得不接入府中。亚斯去通知左风，除了管理暗卫营之外，他日后便随侍在苏贵妾身边。老东西虽然对朝堂动向了如指掌，但对这院子里的事情却一无所知。明日，多准备些宫外的特色吃食，顺便去探望一下南疆的木贵君。东君之事，恐怕与南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次日，空气中弥漫着辛辣的气息，连风都似乎染上了这股热烈。蒋邵叡，这位向来不乘轿辇的王爷，今日却端坐于其上，手执扇轻摇，亚斯手捧精美食盒紧随其后，肖礼在一旁打趣道：“王爷，今日您是打算展现一番纨绔风姿，还是扮演虚弱之态呢？”

蒋邵叡眉宇间闪过一丝玩味：“这两者有何讲究？”

肖礼轻笑一声，解释道：“若您选择纨绔，这扇子便交由小的来挥动；若您愿显虚弱，扇子同样得交给小的，毕竟虚弱之人哪会觉热呢？”

蒋邵叡遂将扇子轻轻一抛，落入肖礼怀中，笑道：“终归是要给你，你随意安排便是。”

亚斯闻言，目光掠过肖礼，随即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