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向芷玫一个人站在同样的位置，不断回忆着刚才季艾璟教她时说过话。

没有人陪在身边，她需要自己完全掌控速度和方向，笨拙的避开别人，风声渐重，丝滑流畅漂移的瞬间，向芷玫渐渐摸索出了感觉，速度随即快了起来，最后甚至不自觉尖叫出声。

等再次站在季艾璟面前才发现，原来时间可以过去的这样快。

她这时才知道不好意思，“你正常要去高级道的吧？你去吧，我正好休息一下。”

季艾璟没有推辞。

向芷玫好奇季艾璟滑下来时会是什么样子，平时每天披着白大褂的人，钢笔拿的顺手，但不像运动起来也会很顺手的家伙。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高级道上都是熟手，可哪怕在这一片熟手中，季艾璟也光彩夺目。他刻意炫技一般，真的长出了翅膀。

黑色的身影如猎豹矫捷迅猛，腰线的弧度恰到好处，无形中表现出无限的野性和力量感。

季艾璟完全不需用力似的随意倾斜，压低身体手掌擦过一大片雪面，身后的雪被激起，浪花一样的喷洒翻涌。

他自由的如同一阵风，脚下的单板仿佛是身上的一部分，在茫茫白雪中肆意奔驰，三百六十度调转方向向下滑去，在最合适的坡度腾空一跃空翻一转又稳稳落下。

向芷玫身边有两个姑娘不计形象的坐在地上，累的呼哧带喘，可即使这样的状态也没有影响被季艾璟牢牢的吸引住眼球。

“我去，这他妈谁啊，爷们儿太帅了！”

“全场就看他了，不会是专业的吧。”

向芷玫闷不吭声的盯着季艾璟，他一个人滑了很长时间才回来找她。

向芷玫觉得自己仿佛看完了一场完整的表演秀。

身旁早就空无一人，季艾璟重新站在她旁边居然连气息都还是稳的。

向芷玫刚想说话，不远处毫无预兆的传来了惨烈的惊叫声。

一个生手完全失去了控制，眼看着就要朝另外一个人撞过去，那人被惊呆了，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其他人最近的也来不及过去，不少人都在喊，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刹那间尖叫声，呼救声，还有星星点点刺眼的猩红在雪地里绽放。

向芷玫想回头看季艾璟，他已经往那个方向奔了过去。

向芷玫反应过来后只能笨拙的在后面跟着，好不容易挪到那边，季艾璟推开人群，半蹲下检查受伤的两个人。他手法娴熟，专业的做着急救和基础的检查，小心着没有随意挪动伤者，不多时雪场的负责人和医护室的工作人员也赶来了，季艾璟第一时间说明伤者目前的状况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对方一听便知道他是专业的，不断的点头，没多时救护车来了。

一切发生的很快，向芷玫缓过神时人已经回到了民宿，季艾璟一路上都离她有些距离，后来才发现，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气。

向芷玫收拾好自己忍不住问洗澡出来的男人，“伤的重吗？”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药包，弯下腰检查了向芷玫的脚，“去泡泡。”

昨天吃完生腌回来，季艾璟就给了她一个，让她泡二十分钟，今天这个跟昨天那个味道又不太一样。

可向芷玫不想动，高强度的运动和意外的刺激后，人也变得十分乏力。

“被撞的那个要看去医院后的情况，撞人的只是骨折。 ”

向芷玫想起他们最后被担架抬走时的样子，滑雪过程中激动兴奋的心情还那么鲜明，可意外原来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她不再说话，听话的泡了将近半个小时，觉得身上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很舒服，可人还是有些沉默。

“你是不是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季艾璟扫了她一眼，这次没有说话。

晚上睡觉时两个人躺在床上，本来体力消耗了这么一整天应该很快入睡，可向芷玫身体疲惫，精神却仍旧活跃 ，怎么都静不下去。

几天时间，她竟然习惯了和季艾璟躺在一张床上。

床的另外一边一直很安静，听不出人是不是已经睡着。

就在向芷玫忍不住想叹气的时候，黑暗中声音响起，“我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向芷玫听到这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对睡前她的问话的回答，闻着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的药草气息，听着季艾璟不急不缓呼吸的声音，渐渐陷入了沉睡。

后面的旅程继续，但心境多了几分变化。

雾凇很漂亮，赶着最早的清晨，在第一缕阳光给大自然的馈赠带来变化前，拍下很多张在社交软件上才能看到的照片。

亲眼所见的感觉很不一样，大片成群的雾凇，晶莹剔透的更像是童话里该出现的景色，从不同角度反射出不一样的光泽美感，易碎又漂亮到极致。

漂流在冰天雪地里，流水湍急，向芷玫乐呵呵的四处张望，又暗暗想象如果掉到河里会是什么样，害怕的同时，却又有些跃跃欲试。

向芷玫除了和季艾璟结婚，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但她的骨子里，终究是一个不想被规矩束缚的人。

偶尔遇到河流的转弯速度过快，季艾璟会紧紧抓住她的手，面色还是浅淡的，可向芷玫觉得隔着厚厚的手套他的体温也能够若隐若无的传递过来。

按照季艾璟的计划走完所有的行程，回去的路上向芷玫不仅没有觉得疲惫，反而神采奕奕，这次出游，她收获的很多。

后面几天季艾璟的工作电话没有再打过来，对于向芷玫而言，那种带着他出来撒欢的小小负罪感也终于减轻了不少。

午后的阳光洒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他戴着墨镜开车，有些冷酷的样子。

向芷玫时不时说些什么，比去时的路上还要欢快一些。

季艾璟从车后座随手拿了个不大的靠枕塞到向芷玫的腰后，久坐在行程也是一种对身体的负担，不能因为年轻就不顾及。

她趴在窗口，感受到了后背结实的被填充，果然舒服了很多。

向芷玫性子粗，这一路上每一次都是季艾璟把垫子拿到她背后，不然根本想不起来。

正放到一首熟悉的歌曲，向芷玫跟着哼起了调子，瞄了眼季艾璟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很实在的感受到了婚姻生活的模样。

想起去时路上还在担心季艾璟是个“姐妹”，向芷玫回忆起他在床上的状态，汗水顺着下颌从下巴滴落到她的胸口，滚烫的如同一滴热油，勾起皮肤一片酥麻。

季艾璟由上而下定定的望着她的脸，即使灯光昏暗，也没办法错过他眼神中的掠夺与凶狠。

向芷玫软成一摊水，侧过脸想要隐藏住自己的表情，却被一只手按住下巴转过来，蛮横又专制。

季艾璟的炙热很真实。

他们的结合不再是一纸婚书，向芷玫的心尖有丝丝缕缕甜蜜的东西极其缓慢的溢了出来，她发现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喜欢上了身边的这个男人。

到家后向芷玫回客卧睡了个昏天暗地，精神上的满足身体并没有十足的感同身受，再次醒来，午饭时间都过去了，她迷蒙着双眼看到手机上季艾璟的信息。

「约了朋友，晚上回来。」

一把扔开手机，又接着睡了过去。

顾渊很少在下午的时候约季艾璟，不能吃饭也不能喝酒，出来总要有点乐子，可他前一天腰扭了，正是需要好朋友出手相助的时候。

季艾璟到时，他正哼哼唧唧的趴在沙发上卖惨，“你出个门是一点儿不把哥们儿放在心里了啊。”

季艾璟眼皮一掀，明确的用表情回答，你没病吧？

顾渊又连续的叹息了好几声，“到底是年纪大了，不再是年轻时骁勇善战的我了。”小词儿用的还带着淡淡的伤感，是对曾经的生龙活虎不舍和留恋。

“你别干餐馆了，去拍短剧。”

顾渊哈哈笑出声，一不小心扯到了腰，立刻疼的龇牙咧嘴。

季艾璟去卫生间洗干净手检查了一下他的腰，顾渊的嘴停不下来，“怎么样，愉快吗？都说旅行是检验两个人适不适合长久发展的好时机，你俩现在想后悔都没有门路了。”

季艾璟从包里拿出银针，回想起前几天的旅途，心情是轻松的，“还不错。”

“还不错？”顾渊惊讶的转身，被季艾璟狠狠拍了一巴掌，“哎哎哎，我还病着呢，你下手可有点儿轻重吧，嘶，疼死老子了。”

顾渊重新趴了回去，“不是，难不成你还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身后的季艾璟开始下针，顾渊不得不闭上了嘴，一针一针习惯了也不觉得多疼，可刚刚适应了又忍不住问，“说起来时间也不短了，你动心了？”

顾渊话虽是这么说，但心里的答案是相反的。

这不是别人，这是季艾璟，他这样的人，很难去真心喜欢谁，但一旦喜欢上了，便更难变心。

所以顾渊从来没觉得这次的婚姻会是一场感情的开始，对比之下更像是对生活的一种妥协或叛逆。

季艾璟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接着平静的说：“我对她有责任。”

“唉，我就知道，你这人，既然做了就肯定会对人家负责，可真要说什么爱不爱的，那太不切实际了。”

顾渊跟季艾璟认识的时间太久，彼此间的了解太深，他知道季艾璟不管是人还是事真正喜欢的很少，但确定了又很难放弃。就像射击，滑雪，他所衷爱的运动，开始了就能坚持上许多年。

季艾璟性格不讨喜，可从小到大，从来不缺喜欢他的姑娘。

年少时是少女的春心萌动，成年后是前仆后继的想和季艾璟睡上一次，好奇他这副斯文守礼的表皮下，回归原始本性是会慢吞无趣，还是彻底释放，不管结果是什么，都吊足了人胃口，充满心动兴奋。

顾渊见过太多了。

可季艾璟不喜欢的事情如果有必要，也会坚持很久。

没什么味道的饭菜他从小吃到大，哪怕后来能出去给自己开小灶都不会故意不回家吃饭，顾渊去他家吃过一次，死活不愿再提起。可季艾璟就跟没有味蕾似的，他明白自己的责任和需要做的事情，喜不喜欢不排在第一位。

这点顾渊是真的很佩服。

他忍着腰后持续的痛感，“毕钰那边，一点儿联系都没有了？”

季艾璟看了下时间，“她爸爸最近身体出了点儿问题。”

顾渊嘿呦一声刚想惊讶又记起自己眼下的状态可不敢随便动弹，“找你了这是？”

“前几天打了几个电话，后面安排好了没再联系。”

“呸，她怎么还有脸来找你，分的好看怎么的，你都结婚了还好意思过来麻烦你？怎么想的可。”

季艾璟没再出声，顾渊却越想越气。

“我真是服了，怎么说也好了这么多年，房子都他妈装好了，这时候她撂挑子了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季艾璟还是不说话，他越不说话顾渊就越生气，“你赶紧的，婚纱照拍了没 ，没拍赶紧拍，婚礼办不办的朋友圈先来一组，让她知道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季艾璟斜了他一眼，“你再动就得多扎几次。”

顾渊终于闭上了嘴，暗暗磨牙。

其实季艾璟和毕钰在一起的时候，他跟毕钰关系不错。

那时候他的店季艾璟经常带毕钰去，到后来他都清楚毕钰的口味。

要说处了这么久，女人的青春比男人的值钱，可季艾璟的好厨艺是为了她练出来的，这么多年多少野花生扑猛上，季艾璟两耳不闻窗外事处理的干干净净。

她呢？

虽然毕钰这人本身也够优秀，好模样、好身材、好学历、好家世，可你优秀也不能分手之后还来打扰别人的生活吧？

顾渊那天晚上找了张不久之前和季艾璟的合影，当时还是别的朋友随手拍的，不然俩大男人没事谁凑一起照相，顾渊打开朋友圈，配上照片写了一句话。

「有家室的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