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的每一天都无比痛苦，精神上是疼的，身体上也是。

天是灰色的，阳光是灰色的，地面是灰色的，向芷玫的眼睛里除了灰色什么都看不到。

胡伊晨那时候就差翘班陪着向芷玫了。

胡伊晨和向芷玫还有沈昶亭是一个高中的，后来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才熟悉，她一路看着向芷玫和沈昶亭在一起，后来自己也找了个男朋友，刚处上没俩月，这俩却分手了。

柳岩瑾刚进律所实习，虽然忙，但对于胡伊晨的忽视仍旧十分不满，连带着对向芷玫都有了意见，结果在见过一次向芷玫失魂落魄的状态后，最终遏制住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

这哪是失恋啊，简直魂都没了。

向芷玫是个阳光的姑娘。

她从小到大得到的爱太多了，向征和刘晓琴除了在意她的健康和心情几乎没有任何要求，连很多家长放在心上的学习成绩都不放在眼里。

用向征的话说，生孩子干什么？他不管别人家孩子是来干嘛的，反正他闺女是来这人间享福的。就算向芷玫自己想要求上进在书桌前一坐好几个小时不动弹，向征还心疼孩子的视力和颈椎呢。

他这几十年，不仅为了自己后半辈子攒家底，也在给向芷玫的一辈子攒。当然，这里面向芷玫爷爷的贡献也是有目共睹的。

生存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可不就是健康和快乐了。

向芷玫没有因为父母的宠爱而变歪。

她性子好，成天乐呵呵的，女孩子爱跟她混在一起，男孩子也愿意。从小到大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哪怕她不是班级里顶漂亮的，笑起来时却颇为白净晃人眼。

向芷玫继承了刘晓琴的好发量还有向征的好体格，每天从书包里掏出来各种各样的零食分给同学，没人不喜欢向芷玫。

可这株向日葵终究因为一个沈昶亭败了。

胡伊晨好不容易等向芷玫状态好一些，才算松了口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季艾璟出现了。

胡伊晨不同于向芷玫的自在，毕业了回来在一所初中当音乐老师。

她天生有把好嗓子，唱歌时人格魅力能升上好几个点，小时候学舞蹈受了些伤，这些年来一直一边调养一边犯毛病。

苟春香也是这所初中的老师。

胡伊晨跟苟春香没怎么说过话，平时碰到也就是笑着打个招呼的关系。

她不喜欢苟春香。

明明跟刘晓琴差不多的年纪，身上除了黑白灰根本见不到别的颜色。刘晓琴衣服颜色稍微不那么鲜亮一点都不愿意上身，人群里穿的最耀眼的必须是她，胡伊晨觉得这样的人光是在边上瞧着都让人觉得心情畅快。

而且胡伊晨几乎没有见过苟春香笑。

有一次她又觉得不太舒服，但还是上课时间，只能在教室后面的一个空座上缓着劲儿，这班的班主任刚好过来想看看学生的上课状态，发现胡伊晨的脸色不太好，便关心的问是怎么了。

“没事儿，老毛病了，以前练舞蹈伤了，现在上了年纪找回来了。”胡伊晨不想别人觉得她矫情，半开玩笑的说。

这个班主任也是个老教师，闻言马上说：“小胡啊，这可不能不上心，你以前好好调理过吗？”

“我妈帮我找过不少大夫，都那样。”

班主任压低了嗓子小声讲：“你去问问苟老师，她儿子是中医大夫，有些门路。”

胡伊晨闻言笑了笑，“苟老师真厉害，孩子培养的优秀。”说完了也没放在心上，她完全不想去医院看另外一个翻版的黑白灰。

最后倒是苟春香先开了口，递了一张名片给胡伊晨。

胡伊晨夹着嗓子道了谢，生怕自己唐突礼节没到位。

名片上的字体潇洒飘逸，季艾璟。

胡伊晨后来是在向芷玫和季艾璟领证两年后的某一天突然反应过来，当时为什么为人冷淡古板的苟春香会主动找自己，其实是想让她去见见季艾璟，没准可以发展发展，这是一个变相的相亲邀约，隐讳到她后反劲了好些年才明白。

胡伊晨的父母都有稳定的工作，一个在社区街道办，一个在博物馆，在苟春香眼里再合适不过。胡伊晨人长的高挑，平时在学校里文文静静的挺招那些老教师的待见。

她随手把名片夹在了一个笔记本里，直到几天后半夜疼的实在睡不着，想说死马当活马医吧，把在家里已经腌了半个多月没见太阳的向芷玫拉着一起去了。

向芷玫头都没洗，随便找了个帽子，穿着松垮的卫衣和运动裤，板着一张小脸跟在胡伊晨身后进了中医院的大门。

那天天气不好，没下雨，但阴阴沉沉的云层压的很低，让人喘气都不痛快。

等了一会儿才进诊室，胡伊晨坐在凳子上，对面的医生正低着头唰唰的写着什么，笔锋锐利，没什么肉的手背上是脉络清晰的血管，一抬头，意外对上了另一边向芷玫有些发红的眼睛。

向芷玫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空气中是很浓的药味，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这个医生虽然睫毛浓密眼睛也好看，表情却冷的吓人。

胡伊晨正难受着，哪里顾得上对面大夫长了几只眼睛，马上说起了自己的情况。

季艾璟没什么表情的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嗓音都透着股寒凉。随后搭了胡伊晨两只手的脉，季艾璟的指腹倒是暖的，眼睫微微下垂更显纤长。

正常流程过后他让胡伊晨去里面躺着，向芷玫一个人等在外面。

向芷玫有些愣神，刚刚那个医生的眼神 ，让她想起了生气时的沈昶亭。

可沈昶亭哪怕再生气，眼睛里都没有这么冷过。

这个大夫长得好看也没用，谁愿意跟一个冰坨子凑在一起。但不是冰坨子也没用，她和沈昶亭在一起这么多年，最后却连二十岁的时光都没有一起走完。

向芷玫吸了吸鼻子，仰起头，不想在这里哭。

季艾璟刚好出来拿东西，又看到了向芷玫红了几分的眼，微微皱起了眉。

季艾璟的表情又冷了几分。

没多长时间向芷玫就听到胡伊晨在里面哎哎的叫唤，拿出手机找到柳岩瑾的微信，按下语音键录给他听。柳岩瑾刚到法院门口，把电话放到耳边听了不到两秒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你俩干嘛呢？？？？”

“看中医。你思想纯洁一些。”

柳岩瑾想说咱俩谁不纯洁，可再一想这到底是个失恋人士，最好还是不要计较，否则惹大了，他更别想见胡伊晨了。

第二天胡伊晨跟向芷玫说，这个大夫还挺厉害的，睡了一觉还真没那么疼了。

溜溜窝在向芷玫的脖颈睡觉，她在网上下单了一堆保养品填上了胡伊晨的地址，回了个“哦”。

那时的向芷玫打死都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跟这个冰山一样的人去民政局，准确点说，得去两趟。

吃完晚饭，向芷玫把碗塞进洗碗机，拎着溜溜的笼子放回自己的房间，她刚走两步，大元便扯着嗓子喊：“玫玫！玫玫！”

向芷玫回头瞪八哥，“闭嘴！”

溜溜靠着向芷玫很暖和，外面天塌了都不管。

养鸟是个考验人的事。

勤快，耐心，仔细，哪一样都少不得。可向芷玫不勤快，不耐心，也不仔细，溜溜却好好的过了这些年。就像向芷玫从来不是季艾璟喜欢的类型，最后却把她娶回了家。

安顿好鸟笼，重新换了鸟粮和干净的水，铺上新的尿垫，才拿起手机。打开日历算着日子，给季艾璟发过去一条信息。

「后天去民政局？」

季艾璟的信息这辈子就没有秒回的时候，向芷玫早就习惯，扔了电话打开电脑接着干活。

没想到才过了五分钟，信息便回了过来，「九点。」

不愧是季艾璟。

向芷玫咽下胸口的情绪，这个结局是她自己选的，她不后悔。

看着窗上自己模糊的影子，轻叹一声。不爱就是不爱，不管多好，爱意是不会因为时间的长短而生长出来的。

何况，毕钰是跟他在一起七年的人。

向芷玫揉了揉自己的鼻头，她不想再难过了。

不管当初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她都不想再为任何人难过了。

真心相爱的人都难抵万难，何况这场婚姻走到现在，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