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什么污水都敢往自己头上泼

“绑了！”青玊毫不留情地命道。

此刻青玊的心里却更清明。她说出的那段话其实只是她根据前后因由的推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现在瞧她慌张，更加肯定了自己所说不假。

笑绽从桌上早就准备好的包袱里拿了一段绳索出来，将小琴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绑了起来。

小琴反抗，被笑绽踹了一脚。

“王妃，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何故绑我？”小琴满脸幽怨与不解。

“小琴，你是个聪明人。杨胤远为非作歹这么久，遇到我，也算是气数已尽，如今，我希望你能站出来揭露他。想必，你也知道你家大人乃是一代浊臣的秘密。你分明什么都知道，杨大人上下其手，贪墨了朝廷不少银子吧。又迫害了不少清臣，你把他的罪状都招出来，我现在就放你回去。”只要揭露了他，张歧川也就不远了。

“王妃，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家大人分明是一介清臣，清介自守，百姓之中有口皆碑。”小琴还在挣扎。

青玊良言相劝，小琴却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么？好一个清介自守、澧兰沅芷的杨大人！”青玊冷笑一声，“小琴，明人不说暗话。你肯定知道他的一切举动，也握有证据。我不叫你白拿出来，你卖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青玊想要诱惑小琴甚至收买她。她给出的条件确实很丰沃，若是一般人早就答应了。可是小琴跟了杨胤远很久，她迟早是杨胤远的人，对他也情根深种。

“杨家若是垮了，我给了脱了奴籍去，擢你为庶人，你便天高仍鸟飞，海阔凭鱼跃。我让你翻身也做自己的主人。”

哪知小琴死死咬着牙关，把头别过去，不为所动。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跟杨胤远杨大人果然情比金坚。好一对鸳鸯啊！

“笑绽，将她送回齐王府去，她不答应，我就不放她回去。”

正在这时，小二端了另一壶茶来，瞧此情形，怔楞得不知所措！

“烦你去青苔巷刑部侍郎杨胤远杨大人家报个信，就说她家丫鬟小琴招惹了我，被我绑了齐王府去了。”说完青玊塞了店小二一锭银子。

回到齐王府，小琴被关到了齐王府的柴房里。

青玊几次三番派人去劝说小琴，小琴死死咬着牙关，就是不肯背刺杨胤远。她一口一个杨胤远乃是清臣，乃是大好人，竟然咬死了青玊污蔑，在柴房里喊出了泼天的冤枉来。

而且，她还硬气得很，送来的食物一概不吃，水一滴不沾。就这样熬了半天。泪落涟涟，嗓子都哭哑了，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青玊存心要让她屈服，便横下心来，任她折磨自己。

酉时，杨胤远来了，在齐王府角门扣门，眼中有怒火马上要喷薄却被他隐忍了下来。

“刑部侍郎杨胤远求见齐王殿下和王妃。”他的声音发颤，说话咬肌用力，苍白的指节紧紧攥成拳头。

有管事的婆子通传了王妃之后将他引进了门来。

青玊端坐在齐王殿下的书房里会见了杨胤远。杨胤远眼中有怒火有委屈，可面上还恭敬，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便开口向青玊讨要小琴。

“不才在下的这位婢子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王妃，被王妃绑到了王府，话说她行事一直小心恭谨，按理说不当会出错才对！”杨胤远口齿还利落，一进屋就将了青玊一军。

青玊早想好了一个借口。如果齐王殿下不来，她会说无非是早上拜访杨府时小琴斟茶时打翻了茶盏，烫着了她，被她扬手一个巴掌，哪知这丫鬟不服，用眼瞪她，便被她绑了回来，她要小施惩戒。要罚她在柴房呆个三五日再放她出来。

可是谁知道这个时候齐王殿下带着展报来了，他一身墨色长衫，长身玉立，一手剪在身后，一手端在胸前，人未见声音倒先传进了屋中。

“是我叫王妃绑了来！”

说完这话，他才褰了帘子进来。

众人起身施礼，齐王殿下于上位坐下。

杨胤远刚起身又跪下。“不知在下的婢子哪里得罪了齐王殿下？”

齐王殿下却露出一副乖张狂悖玩世不恭的神情，“她哪里会得罪了我？我不过瞧她模样灵巧，又有些聪慧，想收她为侍妾，就唤王妃绑了她来！”他眼神中有诡谲微微闪动，好像在说我就是浊党头子，无恶不作，你奈我何。

青玊也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真是演浊党头子演上瘾了。他还真不怕天下悠悠之口，什么污水都敢往自己头上泼！

不过她还真的感念他前来相帮。他这个理由这个借口无懈可击。比自己那个破烂理由好太多了。

杨胤远急得额头上直冒汗。“不才在下的这位婢子从小就跟着杨某，感情深笃，又被家慈赐给在下作通房，虽还未合卺，但杨某当她是自己的人。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我是小人！”天下人皆知，需要我再说明吗？

杨胤远心里直要哭爹喊娘。他还是强装镇定，他看了一眼齐王殿下，又看一眼王妃青玊，说得没有什么底气：“我这婢子从小与在下相好，只怕她也不会从。”

青玊却噗嗤一声笑了。“你的意思是芝兰玉树，一表人才的齐王殿下难道比你会差？”

“没有，没有！”他不敢以下犯上，赶忙说没有。“只不过我想至少让她见见齐王殿下，听听她当面承认自己愿意跟从齐王殿下，我这才能放心离去！”

青玊懒得跟他周旋，只想快点打发他走。“废那功夫干嘛，等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有了一儿半女，飞上枝头，届时她还会记得你杨胤远？”说完，又道：“来人啦，送客！”

杨胤远深知鸡蛋碰不过石头，一咬牙，一躬身，只好抬步出了屋子。

这时，青玊的声音软绵绵地飘了过来，带着些许戏谑。“等她为皇室开枝散叶了，我们自然也不会忘记杨胤远杨大人的逊让的！届时自当登门拜访酬谢杨家！”

杨胤远深知王妃还是有些本事的，前些日子通过油纸衣摸到了他的一些把柄。此刻捉了小琴来只怕是想诱逼小琴，探得他更多秘密和证据。

万一他们对小琴用刑，只怕小琴熬不过要暴露他的秘密！他哪里知道，不管是齐王殿下还是王妃青玊都不会对小琴用刑。

想到这里，他心内惴惴！虚汗直冒！

当下瞧无人拘着自己，立马撒腿往后院跑去，此刻尚是酉时，还未到各院上钥时间，是以各处通达无阻，杨胤远跑得飞快。他要自救要自拔，只能用非常手段。

他知道小琴一定是被关在了后院某处柴房里，他一边跑一边将手括在嘴边，尖声大喊：“小琴，小琴，我来寻你了！”

等家丁拿着锄头钉耙四面八方过来捉他，他都已经跑了一箭之地了。

果然，柴房里的小琴还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她一时激动，撞开苦口婆心劝她吃饭的笑绽，一头撞到了门上，想把门撞开，血肉之躯却哪里敌得过邦邦硬的淮阳木。她擦破了头皮，血流了下来，糊了眼睛。血液里的温度也灼得她眼睛赤痛。

众人捉了杨胤远，绑到了齐王殿下面前。

“走！胆敢在齐王府放肆！”众家丁推催着他。

齐王殿下和王妃面前，杨胤远苦苦哀求道：“殿下，王妃，放了小琴吧！”

这时，笑绽也死死抱住了小琴。

“大人，我在这里！”

杨大人却已经走得远了。

笑绽简直要捉不住她。“你别嚷了，也别再撞墙，我这就去哀求王妃，请她放你家去！”

小琴听笑绽这般说，才渐渐平息。“真的？姐姐若真的帮了我，我没齿难忘！但姐姐若不帮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绝无半句虚妄言。”

瞧她这般决然，笑绽也心软了。她锁了柴房的门走了出来，快步走到前厅，见杨胤远杨大人跪在齐王殿下和王妃跟前，顾不得许多，上前汇报小琴的决绝。

“小琴在柴房里寻死觅活，说再不放她，她就要一头撞死！”

齐王殿下看了一眼青玊。青玊会意，看向齐王殿下，她自知这一步棋已走到绝境，若真逼出人命，她也会自责。于是叹一口气，假装被他二人的真情感动，道：“好一对苦命鸳鸯，放了吧！”

“杨胤远谢过王妃，谢过齐王殿下！”杨胤远忙不迭地磕起头来。

不多时，小琴也被从柴房里放了出来。

“大人！”小琴奔向杨胤远，搀扶着他站起身来。

两人少不得又给齐王殿下和青玊磕了几个头，然后未免夜长梦多，两人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青玊有些诙谐地看他二人果决紧凑的步伐，忍俊不禁，笑道：“杨大人，今夜夜闯我齐王府，要怎么罚！”

“罚杨胤远为齐王殿下再物色几个好的侍妾，过几日送来如何。”

说这话时，杨胤远下步更快，头也不回。

“也只好这样了！”齐王殿下与他虚与委蛇。

青玊觉得可惜，她惋惜地望向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却送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殿下，今夜我想练长鞭，你可能陪我练？”青玊想，这个时候若手中能执上一柄长鞭，兜头向杨胤远挥去，该是多么快哉的一件事啊。

“陪！自然是陪的！”

“青玊谢过殿下！”

“但是我要去楚如儿房间用过晚饭再去你屋中。”

“是！”

待得酉时四刻，齐王殿下姗姗来迟，他手中捏着一柄长鞭，顺手一抛，抛给了青玊！青玊问问接过，脸上报以笑意。忽然笑意全无，挥鞭朝齐王殿下飞了过去。齐王殿下抽出身侧雪舞剑，和青玊缠斗起来。两人练了有两个时辰，齐王殿下这才离开，为了所谓的雨露均沾，去了楚如儿屋中。

杨胤远这条道行不通，青玊不免又慌张起来。又是一夜未眠，好容易挨到天亮。她无心打扮，也食不甘味，于是胡乱梳洗了一把一个人一匹快马出了齐王府。

她慢无目的走，信马由缰，远远看见一个茶摊，便下马泊马，坐下来喝一碗粗茶。看街上人来人往，读读远处行人的唇语。

有个汉子，倒像是田庄里的好把式，他对自己的伙伴说：“我才买了牛，偏巧隔壁老姜家就丢了牛，老姜以为是我盗了他的牛，将我告到府衙。你说我冤不冤，明日庭审，希望新的知府老爷能名段秋毫……”

又有个商贩模样的人说：“现如今宵禁取消了，生意端的比从前好做一些了。我的铺子常常开到戌时，还有顾客上门来吃混沌……”

那人的伙伴回说：“昨日我的烧火炉子蹿出了火苗，司烜和执金吾立马就敢来灭火，灭火费是分文不取，官府还是为我们百姓做了一些好事的……”

青玊心想，这哪里是官府的功劳，分明是齐王殿下劳苦功高。

看了好一会儿路人聊天，大约坐到了巳时，算着这时勾栏已经开门了，便寻了一家勾栏取听曲儿。

勾栏里的小二见她衣着不凡，知道非富即贵，便寻了一间上好的雅间给她。

听了半个时辰的曲，还是百无聊赖，脑子里各种杂绪搅扰，一曲终了，期间有一盏茶的时间伶人要休息换装。青玊索性走出雅间，围着院子绕了一个圈，走到栏杆前，手撑在栏杆上，手里托着腮帮子，看一楼大堂里面众人闲聊。

西北方角落里有五个听客凑在了一堆，他们正热聊着什么，青玊便开始读他们唇语。

“齐王为非作歹也就罢了，没成想齐王王妃也泯灭了天良。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了？”

“昨日，就是昨日，齐王看上刑部员外郎杨胤远杨大人家的侍女，竟指使自己的王妃将她强抢乐过来做侧室。结果那名女子宁死不从。”

“后来呢？”

“后来王妃给放了。听说她是以死相逼，所以才放了。”

青玊没有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可是刚放，今天早上便听说那姑娘暴病而亡。”

“什么暴病而亡，分明是不看羞辱，自尽而亡。”那人一脸的惋惜。

什么？小琴死了？不可能。第一，她没有受辱，是以不会自尽。第二，她未透露杨胤远的秘密一星半点。杨胤远没有道理杀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啧啧啧啧啧啧啧！”另一人发出一连串的啧，无不愤慨且鄙夷地说道。“齐王荒淫无道，干出这种事情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她的王妃也这般昏聩，简直一丘之貉。”

另一个头戴纶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