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身高？

幸村一边关注比赛一边苦恼。超过一米八的毛利足以俯视大多数初中生，包括他现在的对手，显然接发没有优秀到与毛利的高速发球抗衡。

“比赛结束，立海毛利[6-3]获胜。”

虽然毛利前辈平时在部里比较“文静”，时不时“脱离组织”去自己开小灶。他的单打是最值得信任的那个，总能带给幸村稳稳的幸福。没有一个人可以完美无缺，在幸福眼里，些许不足也值得接受。

“这是最后一场了。”毛利背起包，看向幸村，不知怎的露出笑容，“说实话对自己的战绩还挺满意。”

“前辈都不在意我的比赛吗？”幸村系死鞋带，抬头，“这可是决定了今年全国优胜的归属。”

“哦。”毛利似乎才反应过来，挠头，“我是不会相信对面能赢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赢不了你，唉——”毛利有点泄气地垂下手，回去观赛席。

“哈哈。”幸村轻笑。求胜欲这方面格外突出的毛利前辈，有谁能说他不适合立海大呢？

他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手掌轻磕拍面试了试硬度，起身入场。

另一边高桥站在岛田面前，不断深呼吸调整心情。

确实幸村在正式比赛很少上场，但是他上场必遇高手。从个人名气到比赛的精彩程度，网上流传有些许他的比赛视频是可以想到的。岛田也找到了。

他很欣赏。这也是高桥心情起伏的原因，岛田教练从来没有夸奖过小相野的任何一名部员“有天赋”。

他不甘，又伤心。他这么一个没天赋的人，遇上有天赋的幸村，是不是注定要输了？离优胜只有一步之遥，会因为他功败垂成。

岛田不知在思量什么，没搭理高桥。也确实暂时没什么可说的。

“要不让部长在单打三上场吧？”昨晚曾有小队员建议。

岛田啧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搞这种，小心弄巧成拙。”

于是大家都打消了“田忌赛马”的念头。

现在打成这样的局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后悔。

朝岛田行礼后，怀着复杂的心情，高桥走到幸村的面前。这个初次照面就高调宣战的二年级部长，不出声站在那儿更像艺术系少年。但是如果细看形体，那必须承认他是有童子功在的。

“幸村君，久仰大名。”

“是吗？那我要表现好一点了。”幸村微笑。

“一位是曾经的京都少年赛优胜，一位是全国少年赛优胜。成长两三年之后，不知道谁更胜一筹呢？”解说的声音也变轻了，庄重地为观众介绍两名小选手，为这场单打一增添几分肃穆。

“立海大附中对小相野中学，单打一，幸村精市VS高桥吾一。幸村先发。”

“比赛开始！”

没看过高桥的比赛，幸村更加谨慎。他轻抛起球，随后挥拍。

岛田不做声地放下二郎腿，往前倾了倾，倒不是幸村的发球让他多惊艳，相反，这球的质量出乎他预料得低。

刷了个侧上旋，技术不错，但这个软绵绵的速度简直没眼看。岛田挑眉，视线移向上方的观众席。

在岛田眼中软绵绵的速度，给高桥反应后调整的时间却几乎没有。但他处理得不错，直线给到反手区，并且发力加速。

幸村反手斜线抽击，高桥反手回敬，是斜路，这下幸村已经调整到正手位，做出发力姿势，高桥心里顿时紧张。

直线还是斜线？

他盯紧幸村的引拍动作，随着腰部旋转和手臂挥拍幅度，加上自己的经验判断，只在瞬间做出决定——直线！

很可惜错了。在高桥看到拍面击球角度的时候才发觉，急停身体往右的趋势，向左移动，但已经来不及了。标准的正手抽击，快而深。

“哦哦！”场边立海的后援队立即挥舞起塑料瓶，为幸村加油喝彩。他们可比场上的选手更加紧张。

“肯定是幸村部长赢吧？”杰克擦擦汗。

“赢定了。”丸井重重点头，“轮到单打一的那一刻，我们已经赢了。”幸村是绝不会输的，他一直这么认为。

话没谈几句，第一局结束。幸村保发。

“在现场看，感觉他更厉害了。”平野搓脸，“啊……”再次懊恼自己单打三的失败。

岛田好像在出神，高桥看到这一幕，默默叹了口气。

幸村给他的感觉和京都友校的单打简直天差地别，无论是击球还是相持的那种战术碰撞，仿佛都不在一个层面上。还有叫绝的一点，他很会欺骗。会用引拍、动作、视线误导判断。他都不知道才十几岁的初中生哪里学的技巧。也许这就是天赋吧？

第二局高桥保发费了很大的劲，两次差点被破发，打得他心里憋气。

到三局结束，比分[2-1]幸村领先。

坐到教练旁边，高桥安静地喝水，岛田突然慢慢来了一句——

“还是有赢面的。”

高桥惊得差点跳起来，他刚刚还在苦恼要怎么保持住你来我往的平局呢。

“教练？！”是你让我对赢比赛不抱多大期待的！

“他今天状态不好。”岛田嘀咕，瞥一眼满头汗脸上跟涂了腮红一样的高桥，找了条毛巾递给他。

“给我的感觉有点疲软啊…”

高桥偷偷撅起嘴，“昨晚教练还说他有天赋呢。”那意思好像人家完爆他们这一干菜鸡。

“比赛状态是另一回事。”岛田皱眉，“啧，之前跟你们说的忘了？”

“没有没有。”高桥连忙摇头。

有人把保持状态、少伤病作为运动员的能力，这就反过来说明一名运动员想保持状态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可能因为不适应环境、伤病，甚至前一晚做某些私事，都会导致状态浮动。

“短期耐力记得吗？”

“记得。”短期耐力，是在一分里不断跑动、回球的耐受度。

“发球速度有些下降，短期耐力也不够…我估摸着他昨天没休息好。”岛田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超过八拍，跑动速度就慢下来。超过十四拍，你往他对角抽击大概率能得分，他没那个爆发力了。”

“晓得了？”

“嗯！”高桥点头，满脸兴奋，“明白怎么打了！”

“短暂的休息，小选手入场。看起来小相野的高桥选手经过岛田教练的指导，找回了自信。幸村选手也是状态满满。”

“这是决定了全国优胜的决胜场，作为队长，他们都想为自己的社团带回最高的荣誉。”

咚、咚。观众的视线牢牢粘在网球上。高桥的状态回升，连续的反击效果都很好，不会出浅给到幸村中场制胜的机会。他的底线从来不弱，有这个本事。

“一局终，高桥[2-2]。”

“不愧是关西的强者，在幸村的强度和节奏下也能很快适应。”柳一直在记录比赛情况，不只是比分，还包括每分双方怎么反击的速记——多亏了他出色的眼力和记忆力。

“不过，幸村仍然占据上风。”真田抱臂。

高桥受迫下网，幸村拿下第五局。

“嘟——”第二次暂停。

真的可以！高桥快步下场，眼神坚定了不少。

幸村正了正额头的吸汗带，把手上汗擦干后去拿包里的新拍。

他难得地后悔了，早知道有这么一刻，昨天就不该想东想西然后熬夜。结果今天感觉都不怎么使得上劲儿！

短暂的懊悔后，他擦着脸上的汗想该怎么办。

换拍找感觉是一点，还有他不能这么跟对面拼底线了，不然节奏要被抢。但是前后场跑也挺痛苦…这么消耗下去，可能越来越打不动，到时候更加被动，那就真糟了。

想站着把球回了，没有那么好的事。

幸村打定主意后，神情放松下来。

“现在是3-2立海大附中的幸村领先。高桥选手想要赢非常不容易，幸村君的回球给到他很大的压力。”

“发球上幸村君有2发Ace，高桥君为0，是幸村君占优的。”

“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啊，令人期待。”

“是呀，令人期待。”

四处的观赛席还有几抹分明的色彩，是还未回去的全国大赛队伍，他们也神情凝重地看着场中的形势。从情感上大家更希望小相野赢，有幸村这尊大神在的立海一想就喘不过气，想想明年要死命研究他们更觉得头疼。比起来小相野在纸面上少了些攻击性。

幸村似乎放过了一两个球，这令高桥的保发稍微轻松一些。他想更进一步地在幸村发球局占便宜，但是没能得逞。

“一局终，立海幸村4-3。”

[意识到了，在调整。]岛田视线飘移，复盘刚刚两局。幸村不想给高桥拖回合数的机会，回球质量稳定在一个很高的水平，被盘活了就放掉这球。而且会穿插小球上网。

思来想去，岛田仍觉得有一点赢面，如果进抢七，如果幸村的体能跟不上，再加上一点点幸运让高桥可以拉一个两分以上的分差，那么幸村基本不可能翻盘。

太多个如果。岛田揉揉脸，打了个哈欠，瞥一眼身边的高桥。

小家伙好像吃了颗大大的定心丸，气定神闲地喝着水，似乎打定主意要坚持之前的策略。

岛田的眼神变得空茫。还是小孩子啊，抓到一点机会就以为是全部。

比赛没有那么简单。战胜一个比你强的人更没那么简单。他发现了幸村状态不好，可即便如此，在他心里高桥的胜率仍不到五成。菜鸡各有各的缺陷，而优秀的网球选手必然是全面的，无论是技战术还是心理素质。

果然，意外就来临了。

高桥每个回球都刷上旋，球弹得高，节奏慢，有利于拖出多回合。不过这次如法炮制的时候，一拍又一拍，幸村似乎也经得起长盘拉锯，在和他耐心地磨。

咦？高桥心里不由惊讶。算算已经二十来个回合了，但看对面的步伐并没有缓下来，甚至主动回了几个切削。高桥自己不是铁做的，又几个回合，他嗓子里开始冒烟。

有点打不动了。

“啧。”观赛的佐佐木移开眼，场上略带疲倦的拉锯让他想起连输十几盘的那一晚。幸村就是这么磨的他。

球馆里彻底寂静，人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注视这颗网球什么时候尘埃落定。

幸村在反手区转正手回球，高桥警惕起来，接住了带有进攻性的抽击，反手直线，但弧度略高。幸村单脚凌空抽击，是直线！

高桥有被骗到，但是迅速反应过来，球路离得近，但他也只能堪堪把球挡回去。

网球划过月牙的弧度，落在单打边线外。

“Out！”球童高喊。

“喔！”观众们的欢呼也盖不住幸村发自内心的吼，他把拍交到左手，右手握拳为自己庆祝。眼里仿佛闪烁着星星，投向对面落败的高桥，这不是感动的泪光，而是凌人的战意与自傲，仿佛在说——这把我赢了！再战！

虽然此时幸村感觉心脏跳得要炸掉，他喘口气，再度懊恼昨天熬夜的自己。

胸口沉闷得要死了一样。但是死也得让他赢了再说！

此时的高桥有点懵。怎么，幸村突然要跟他打拉锯战了，为什么？

岛田倒是知道幸村的思路——他想破发。这一局机会刚刚好，破发，再保下自己的发球局，他就赢了，高桥连下场接受指导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说，你的对手不是死人，你不能把一种战术奉为圭臬。对手够能应变，那么单一的针对就不能完全拿捏到。

哎……

岛田忽然有些怅然，目光黏在幸村身上。

真是个好苗子。他初中的时候也没这么厉害。

这一局幸村很耐心，他耐心到高桥次次快要打不动。这时候高桥才察觉到对手的又一特性，如果他想，他不是不可以打消耗战。

十球，高桥结结实实地被破发了。

赛点局。

紧张感重新占据高桥的精神，几乎铺天盖地。这是幸村的发球局，他不想输就必须破发，但是太难了，难到高桥觉得希望的光芒被一层厚厚的迷雾遮挡。

可这一切又难掩他强烈的不甘，和委屈。凭什么幸村就是有天赋，他们却得不到岛田教练一句肯定。哪怕天天刻苦训练，在教练眼里就像徒劳用功，好像他们注定达到不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