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团得结结实实,一下便塞住了通盘诡诈之辞。
接下来,倒省事儿许多。
侯生手脚灵活,楚一巡技艺精湛,三下五除二间将人绑成粽子模样。
一头抻出丈长,扽着那老奸巨滑就拖出了巷口。
街道中央,秦川安然端坐马上。
仪容清俊映刀枪,相貌堂堂贯甲光。
眉似刃裁、目若寒星,正望着袁太守冷笑。
对方沿着那遍身鳞甲,一路看上去。
直瞧见槊尖上挑着的人头,才知大事不好,膝盖一软就要往下栽。
亏得侯生眼疾手快,拽着麻绳一端即刻塞进秦川手里。
破军登时发动步子,半拉半揪着人朝大街里走去。
第一缕霞光撒上屋檐,盛棠城中百姓也挨挨挤挤,凑到门边窗前。
只是无人胆敢,真正打开来瞧。
秦川清清嗓子,展开个足以教辰光逊色的笑容。
言语谆切、朗声慢调。
一开口,即是地道江下乡音。
“昨夜扰攘半宿,惊搅了各位好梦,秦川在此向诸君赔礼……”
“多有得罪之处,还望父老乡亲见谅……”
马蹄踏上石板的动静很好听,再配上那比水还软的调子,当真沁人心脾。
“南夏宫廷倒行逆施、悖礼犯义,早已日暮途穷、气数将尽。”
他一面走,一面继续。
“做官者贪墨无度,只以聚敛盘剥,克扣钱粮为任。拜将者逞凶斗狠,专以恃强凌弱、欺压良善为乐。”
话到此处,秦川揽一揽缰绳,破军步伐应声而止。
“俗话说,上好下甚、上行下效——凡此种种皆因当朝之君,不修人事、不念国政!”
“以至百姓陷于水火,万民堕于饥寒!此非天灾,实乃人祸矣!”
门窗扯开了缝,无计其数的目光向着秦川扫来。
街面上洁净清爽,并不见断戈残戟、乌血青尸。
年青的中州将军丰采昂然、文致卓著,只带着三五手下立在道路正中。
真叫个正正堂堂、毫不设防。
“快看!是薛忠那王八蛋的人头!”忽然冒出的高叫,彻底打破了这份静谧与观望。
百姓们纷纷撞开屋门,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哟,这袁太守怎么还遛上马了?”有位小哥儿胆子大。
率先跑到街上,对着昔日太守笑得又狠又恨。
叫人绑着游街本就不好受,加之这么些年作威作福惯了。
那老匹夫怎咽得下这口气,仰头抬眼便要回瞪过去。
不成想下巴昂了还没两分,兜头砸来一枚鸡蛋。
随即糊得满脑袋湿滑、一鼻子黏腥。
“袁大人,这鸡子儿啊,算我们孝敬您的!您老可接好喽!”哄闹转瞬之间挤满街巷。
盛棠居民见无人拦阻,一个个抄起家中剩菜剩饭,直往袁太守身上泼去。
秦川冷眼瞧着,牵出丝轻蔑笑意。
他当然清楚此举必能成事,留下那老东西原就为这个使的。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群情会激愤至此。
半趟街没逛完,就引出这么多民众叫好。
看来此人罪状,远不止冯将军探来的那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