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丢大脸了……
洛卿龄半捂着脸坐在椅子上,不敢看一眼桌案对面的秦砚珩。她定是脑子抽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秦砚珩本就因为画像一事,对她只有“攀高枝”的刻板印象。
他本就不喜旁人带着目的接近他,她竟然还说什么“乐在其中”……万一秦砚珩以为她喜欢他怎么办?
思及此,洛卿龄只想夺门而出,她侧着脸不想让秦砚珩看穿自己的尴尬。正因此举,洛卿龄自然是没注意到秦砚珩的眼神,只见后者嘴角噙着几分笑,挑眉看着缩成一团的洛卿龄。
他只觉得此刻的洛卿龄像沾了樱桃汁的玉露团一般,以往白净的脸庞爬满红晕,仿佛再与他待下去就要熟透了。
看着洛卿龄快被她自己揉得不成样的脸,秦砚珩愈发觉得那白里透红的脸手感定是不错……其实他还蛮喜欢吃玉露团的。
心里一惊,秦砚珩顿时觉得自己也有些尴尬,只见他故意单手握拳虚虚掩在嘴边,轻咳一声,欲要出声喊洛卿龄。
“玉……”
薄唇一张,玉露团子快到嘴边,秦砚珩及时刹住,他话音一转正要说什么,却见身侧宋玉台弯着脑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抿唇憋笑,贼眉鼠眼地看着他——准确来说是看着他与洛卿龄。
“你作何?”秦砚珩蓦地收起笑意,冷声质问宋玉台。
谁知宋玉台“啧”了一声,眯眼看着秦砚珩,后者冷眼回看他。见状,宋玉台“嘶”地一声缓缓直起身,唇边笑意如何也忍不住,他凑近秦砚珩悄声耳语道:“你俩刚刚,发生什么了?”
这俩人表情一个羞赧一个宠笑,早知道他就不先下楼了,应该守在拐角好好吃上一瓜——他还没见过表兄露出过这样的神情,眼下也是见识到了。
谁知秦砚珩并不给他八卦的机会,只见他朝宋玉台后脑勺一拍,斜着眼说道:“破你的案,少来霍霍我。”
听听,这人还自称起“我”来了,以往表兄在他面前可是“本王本王”的,何时换过称呼?罢了罢了……宋玉台看破不说破。
“尸妖已解决,真凶还未找到,如今我们当如何,洛娘子可有什么好的点子么?”宋玉台主动替二人开启话题。眼下天色已暗,若他再不开口,这两人怕是要闷声坐一夜了。
还未等洛卿龄说话,身后木门被人一脚踹开,灰尘扑面而来。
“老道来也——”
白如雪叉着腰出现在门外,与身后黑如铁三人摆出一朵花的造型,也不知是不是排练好的,场面看着异常滑稽。
房中三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四道士,表情各异。就在秦砚珩正要张嘴说话时,洛卿龄忽地灵光一闪。
她有一计!
*
厢房内。
秦砚珩斜躺在床上,桌案上放着红烛,摇曳烛光映在他的脸上,衬得秦砚珩的骨相愈发精致起来。
床榻上被褥乱成一团,像是有人刚滚过似的。玉枕前方,秦砚珩单手支起脑袋假寐,神情平静,像是睡过去了一般,唯有那略微颤抖的长睫暴露了他的心思。
真是胡闹……洛卿龄竟敢连他也安排起来了,若他不阻止,现下扮演凶手的就是他了。
门外鸟叫声传来,身侧被褥忽地动弹一瞬,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里探出,洛卿龄看了一眼躺在床沿的秦砚珩,悄声爬起身。她环顾四周,忽然凑近闭眼的秦砚珩,伸手戳了戳后者的脸。
谁知秦砚珩蓦地睁开眼睛,只见他抬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手指在他脸上乱动。
“作何?”秦砚珩挑了挑眉,眼里满是警告。
“殿下认真些,这只是在演戏,孙珍宝此时已经睡着了,我只是在扮演崔夙夙试探孙珍宝的样子!”洛卿龄出声训斥。
罢了。
秦砚珩躺回去,闭上眼睛装死。为了找到凶手,他忍。
“孙爷……孙爷?”洛卿龄在耳边轻声呼唤,气息拂过秦砚珩的耳廓,痒意泛滥,他紧闭的眼睫颤动一瞬。
瞧见“孙珍宝”没动静,扮演崔夙夙的洛卿龄左右看了看,轻手轻脚越过他爬下床,径直朝门口走去。“凶手”宋玉台早就站在门外候着了,一见“崔夙夙”开门,宋玉台侧身溜了进来。
“那痴人睡了?”宋玉台开口便是奚落。
“宋玉台,你喊谁痴人呢?”秦砚珩睁开眼睛,怒视宋玉台。他总觉得洛卿龄二人是借着这个机会玩弄他。
“小殿下!”
洛卿龄转身瞪着床上总出戏的那人,也不管自己与秦砚珩的身份差别,嘟嘴怒骂,“我都说了只是在模拟崔夙夙出事的那夜,殿下怎的一点儿也不配合呢?”
“对啊对啊,我说的也只是孙珍宝,又没说你……”宋玉台终于找到机会开秦砚珩的玩笑,自然也不会放过。
行。
秦砚珩扯了扯嘴角,躺了回去。
今夜看在洛卿龄的面子上,他暂且放过宋玉台,待下次二人打马球的时候,他再好好教训这个没大没小的表弟!
房内无人说话,洛卿龄与宋玉台继续演戏。
宋玉台半眯着眼,装作一个前来与佳人私会的登徒子,只听他绘声绘色道:“如此良辰美景,夙娘与我花前月下……”
“停停停停——”
厢房另一头,坐成一排围观的四道士蓦地出声喊停,只见秦砚珩冷冷睁开眼睛,眉头紧皱。白如雪在秦砚珩发火前一口气说完:“无凭无据的,宋大人为何就这般轻易断定崔夙夙是趁着孙珍宝睡着后,与凶手私会呢?”
“这世间若是非情非财非故,便也无理由杀人了,”洛卿龄像是赞同白如雪说的话,站在一旁点头分析。
秦砚珩此时也坐起了身,他缓缓说道:“孙珍宝虽说不喜李青青,却也待她不薄,而孙珍宝又极为宠爱崔夙夙,想来他给崔夙夙的财宝只会更多。”
“再者,方才本王审讯楼中众人,赵妈妈等人声称崔夙夙来了花满楼后,厨子流露出不合常理的富有,这钱或许是崔夙夙给的呢?”
“殿下的意思是,崔夙夙拿孙珍宝给的钱财补贴厨子?”洛卿龄即刻明白秦砚珩的意思。
众人一听,亦觉得二人说得在理,决定重新演一遍。只见宋玉台退出厢房后又跨了进来,神情不似方才那般迷离,反倒是带着几分恶意。
“银子呢?”宋玉台一上来便朝洛卿龄伸手要钱。
“急什么,又不是不分给你。”洛卿龄入戏很快。
“分多少?”
“三七分,没商量。”
“那么多钱,你只给我三成?”
二人越演越较真,到最后险些打了起来,只见宋玉台失手推了一把洛卿龄。下一瞬,方才坐在床上神情慵懒的秦砚珩一个箭步冲上来,单手护住洛卿龄的肩头,将人拉入怀中。
“宋玉台。”
秦砚珩冷着脸垂眸盯着宋玉台,后者正因自己的不小心而一脸抱歉。
“好了好了,”洛卿龄从秦砚珩怀中探出头来,她拍了拍禁锢在腰间的手臂,轻声说道,“我这不是没事儿么,小殿下莫慌。”
听闻此话,秦砚珩放开环在洛卿龄腰间的手,转身坐在桌前,开口道:“所以说,崔夙夙的死,极有可能是与凶手因财产分割问题起了争执,而被凶手故意杀害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洛卿龄伸手欲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茶,方才的戏演得她口干舌燥。
见状,秦砚珩即刻将手背贴到茶壶上,触感微热,茶水没凉。
他略微抬眸看了一眼洛卿龄,默不作声从她手中拿过茶盏,抬手替她斟茶,动作自然,便是连秦砚珩也未料到自己有一日竟会主动给人倒茶。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先前只顾着找尸妖和凶手,我们忘了还有两个人——孙珍宝的乳娘和舞女。”秦砚珩单手支着下巴。
“这又是何时的事儿?”四道士围上来问道。
“就在你们睡懒觉的时候,”秦砚珩斜着眼看向四道士,“崔夙夙死后第二日,孙珍宝乳娘以无人暖床为由从花满楼里带来了个舞女,次日二人竟如同崔夙夙先前那般,突然消失在孙府中。”
“方才本王审问了楼内负责掌管舞女的赵妈妈……”
众人伸长耳朵细听。
“花满楼的舞女从不会外出过夜,况且,近日楼中舞女不少一人。”秦砚珩语气沉重,明显是在头疼此事。
“那乳娘找来的是何人?”洛卿龄问。
秦砚珩侧过脸看着坐在身边的洛卿龄,眸中神色平静,语气坚定,他薄唇一张一合,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这就要问孙珍宝了。”
孙府。
房内烛光明亮,孙珍宝坐在桌前搓着手,五官皱成一团,脸上神色略显不安。只见他时不时看向院外,生怕树丛后的拱门会突然间出现一个人来。
孙珍宝不知为何今夜总觉得异常心慌,用过晚膳后便令人在房中点了数十盏灯烛,而后整个人就这么躲在房间里一整夜。
此刻已至二更天,再熬几个时辰便能见到天明了。
“沙沙沙——”
紧闭的木门外,有人在院中走动,径直朝孙珍宝所在的厢房走来,他瞪大眼睛看着那道身影,头上发钗晃动着——那是他送给她的金钗。
孙珍宝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她……她来了。